夜晚九點半,霓虹燈照亮了整個樟城。
雖然已經夜深了,但是這座南方的省會城市,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人正騎著電動車在馬路中央狂飆,後方傳來一陣陣嘈雜的鳴笛聲,當然還有對其父母的問候。
年輕人目光呆滯地看著正前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三魂有兩魂早已神遊於天際,渾然顧不上路邊的熙熙攘攘。
夜市裏各種風味小吃的香味湧入鼻腔,但依舊沒能刺激到年輕人的嗅覺,倒是褲襠裏的手機振鈴響起,將其拉回現實。
隻見他不慌不忙,將車停穩在路邊,隨手抹了把眼淚。隔著層薄薄的水霧,來電顯示也看不清,模模糊糊看到“周磊”二字,趕忙揩了下鼻涕,重複滑了幾次,總算滑到接聽鍵上。
“喂…?”
未等舉起手機,七嘴八舌的謾罵聲差點沒把耳膜震裂。為首的周磊,那破鑼嗓子,辨識度最高,嗓門最大。
路過的人以為有人在鬥毆,頻頻駐足張望。
一番狂轟亂炸後,總算能聽清幾句話。
“石曉禹,你他媽人在哪兒?”
“走了也不打聲招呼,還是不是兄弟!”
“難得哥幾個都齊了,還等著跟你喝一杯呢!”
“狗東西,趕快滾回來!”
……
年輕人叫石曉禹,電話那頭的周磊是他多年老友。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石曉禹今天也確實是到了傷心之處,實在沒繃住,否則以他多年來沉穩的個性,斷然做不出讓兄弟們爭相討伐之事。
時間推到四小時以前。
樟城農業部門某下屬研究所。
石曉禹轉了轉脖子,抻了抻老腰,合上電腦,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現在是下班時間,按照平日裏雷打不動的生活節奏,先去單位附近的菜市場買菜,然後搭兩塊錢的公交回郊區的出租屋,然後準備晚飯,吃飯,洗澡,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打幾把王者,最後熄燈睡覺。
然而,今天比較特殊,今天要去參加林暖暖的結婚晚宴。
一想到這件事,石曉禹心就揪著疼。
林暖暖這三個字在別人那裏也許並無特殊之處,但對石曉禹來說,意味著各種標簽。
“白月光”
“八年青春”
“這輩子得不到的女人”
……
沒錯,林暖暖就是石曉禹愛而不得的初戀女友。
回憶起往事樁樁件件,石曉禹心情難以平複,鼻子有些發酸。
想到林暖暖最後嫁給了章陽,更是氣的上頭。
按照電視劇裏套路,今天的晚宴或將上演一場腥風血雨,最次也得砸砸場子什麼的。
可那是林暖暖啊,一個打了石曉禹左邊臉他還會屁顛屁顛把自己右邊臉也伸過去給她打的女人,怎麼忍心讓她下不來台呢。
石曉禹歎了口氣,然後“啪唧!”給了自己一巴掌。
呸!賤骨頭!
調整了許久,總算擠出一抹坦然的微笑,比哭還難看。
走出院子,下意識摸摸口袋,確認把準備好的紅包揣上了。
紅包裏裝的是一遝鈔票,不多不少,剛好石曉禹一個月工資。
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石曉禹跨上個小電驢也就出發了。
秋日的晚風瑟瑟,絲絲寒意沁入骨髓。
可風兒再冷,卻也不及某人心涼涼。
就這樣,石曉禹揣著參加葬禮的心情奔赴在去往林暖暖婚禮的路上。
總結下來,石曉禹的人生也不能說不順吧,隻能說造化弄人,就該混成今天這般田地。
石曉禹和林暖暖從初中開始就眉來眼去,但是學生時代的情愫都隻能藏在心底,後來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林暖暖卻學了文科,好在還在一棟教學樓。
那時候,一下課,石曉禹總是第一時間衝出教室,趴在走廊的護欄上,快速鎖定林暖暖的行蹤,女神要麼去逛學校裏的小超市,要麼挽著小姐妹的手在操場散步。
年少的時候也不會去想為什麼女孩子會有那麼多東西要買,有那麼多的步要散,總之石曉禹想看到林暖暖的時候,林暖暖總是以最美的姿態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或許,這就是青春。
高二那年,林暖暖18歲生日的那天。
石曉禹用一塊冰激淋蛋糕和寫滿酸詞的明信片,騙走了林暖暖的初吻。
時至今日,石曉禹已經記不清明信片上寫了個啥,不過按照學生時代的一貫風格,應該就是抄了大半段歌詞,然後畫了個餅,比如未來可期、來日方長之類的屁話。
不過,石曉禹還記得,林暖暖那天的潤唇膏是薄荷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