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傳來一陣瘙癢,林然低頭一看,多了好幾個蚊子包,蚊香盤裏的蚊香已經燃到頭了,橙紅色的亮點在一盤灰燼中慢慢消失。
牆上的時鍾指向淩晨1:25分,還有將近半個小時才能下班。她是一名網文寫手,目前在這家民宿打暑期工,像這樣的由本地居民樓裝修擴建成的民宿大大小小還有十幾家,散布在海州島沿岸。
這間民宿的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姐姐,在超一線城市卷生卷死十餘年,激流勇退,回到老家創業做小老板,民宿經營已經步入正軌,最近在世界各地飛。
林然的工作稱不上繁忙,主要職責是在前台幫房客登記入住,等房客離開後檢查一遍設施和物品是否完好,再通知村裏兼職做衛生的阿姨過來打掃,隻要不耽誤本職工作,其餘時間沒人管她幹什麼。
她將準備好的兩章連載設置好定時發布,摘下眼鏡站伸了個懶腰,拿起腳下的蚊香盤,走到門前的小院裏,將蚊香灰倒進垃圾桶,順便拉起地上的澆花的水管,衝了衝小腿,有了水冰冰涼涼的鎮壓,蚊子包總算沒那麼癢了。
小院的牆才砌了一米高,虛虛地劃出一片空地,院前還沒有裝上大門,林然穿著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門口。
沒有戴眼鏡,看遠處的燈火都起了毛邊,世界有一種毛毛躁躁的溫柔。
近年來臨海市政府大力發展旅遊業,規劃了一大片濱海旅遊度假區,海州島本是大規劃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小點,剛好趕上某知名衛視來這拍攝綜藝,搭上了流量的快車,旅遊業一下子發展了起來,沿岸開發了海水浴場,修建了遊輪碼頭,本地年輕人紛紛從外地回流,帶著老一輩棄漁從旅,有些資本的翻修民居開民宿、開酒吧,沒什麼資本的也能開個小賣部,賣賣漁具和泳衣。
臨近打烊時間,隔壁的酒吧外的笑鬧聲順著海風鑽進她的耳朵。
林然轉頭往那邊看,“未聞”酒吧的燈牌暗了下去,裏麵的人三三兩兩走出來,四散而去。
最後出來的幾個應該是酒吧的工作人員,其中一個高個男生左肩背著吉他,右肩還架著一個長發的女生,那女生喝得爛醉,嘴裏激動地說著什麼,一隻手捏著啤酒罐,一隻手死死拽著男生的衣服。
笑鬧聲和起哄聲不斷傳進林然耳朵。
那男生倒是一臉坦然,嘴裏和大家解釋著他和那女生隻是朋友。
不多會兒,其他人騎著摩托四散而去,隻有他們倆還在慢慢挪騰。
作為一名從業多年的業餘網文作者,她的腦袋裏翻滾出各類富婆姐姐情迷夜店鮮肉,男海王為癡情少女浪子回頭的網文套路,轉念又想,不會是酒吧居心不良男駐唱灌醉無知少女欲行不軌之事吧。
她正在見義勇為和少多管閑事中猶豫不決,猛地被飛來地啤酒罐砸中了腦袋,罐裏殘餘的啤酒流了她一臉。
林然懵懵地抬起頭,那男生也愣住了。
他把肩膀上的女生拉開,急匆匆往林然的方向走了幾步。誰知那女生根本站不穩,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男生歎了口氣,衝著林然喊了聲:“對不起,有沒有受傷?”又回頭一把拎起地上蜷成一灘泥的女生。
見狀林然隻好自認倒黴,應了聲:“沒事。”
黏黏的啤酒順著臉頰滴滴答答滲進了衣領裏,本來是看熱鬧,結果自己倒成了熱鬧。
林然到水龍頭邊簡單洗了把臉。
轉頭,男生已經架著女生,走到了院子的門口。
“不好意思,腦袋疼嗎?”男生擔憂地問。
“還好。沒關係。”林然一把抹去臉上的水珠。
男生拖著一身的重負,向前邁進院子的燈光下。
她這才看清了男生的臉,額前短短的碎發隨著海風晃悠著,雙眼皮的褶皺窄而深,有些銳利的臉部線條因為微微下垂的眼角而中和了,招搖的長相帶了絲少年氣,給人的感覺張揚而不淩厲。
他仔細地看著她的額頭,上麵還留著一抹淡淡的紅痕。
林然一摸,感覺被砸過的地方隱隱發燙。
“要是有問題隨時和我說,我讓她賠。”
搭在他身上的女生鍾擺般晃來蕩去,連帶著他也有些站不穩。
林然沒接話,佯裝大度地擺了擺手。
“請問這兒還有房嗎?”他接著問。
“還有一間,大床房。”林然冷淡地回答。
林然幫他扶著女生走到前台,見他從女生包裏翻出身份證。
“兩個人的身份證都要。”林然瞥了一眼男生t恤前的胸牌,上麵寫著“火月”兩個字,果然是隔壁酒吧的駐唱,藝名還挺中二。
“我不住,就她住。”
“我們這很規範,住客都要登記,您不登記是不可以上去的。”
林然狐疑地看了一眼林煜明,出聲提醒。
做前台偶爾會遇見一些關係見不得光的顧客,兩方總有一方拖拖拉拉不願意出示身份證,總想著先開了房再一前一後鑽空子。
“我不住,她是我朋友。”他接著解釋道:“正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