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輪回。為了讓他高興,盛望這幾年再沒高興過。現在卻輪到他小心翼翼,隻想換盛望笑一下了。
盛望說:“我現在敢去公墓了,也敢跟我媽說我喜歡江添,我想跟他在一起。我覺得我媽應該不會罵我,可能還會跟我說新年快樂。”
他默然良久,抬眼對盛明陽說:“你會跟我說這句話麼?”
有那麼一瞬間,盛明陽幾乎要開口了。但也許是沉默太久,口舌生了銹,他心裏酸澀一片,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四個字。
盛望也沒有逼迫,他有著成年人的體麵和圓融,又跟少年時候一樣心軟。
他們近乎沉默地吃完了這頓飯,盛望本想開車送他回去,盛明陽卻說雪天路滑,讓他不用來回折騰。
可能父子就是這樣,想聽的話打死說不出口,無用的嘮叨又總是一堆。最後還是盛望替他叫了一輛專車。
盛明陽上車的時候,盛望站在車窗外替他扶著門,臨行前對他說:“爸,新年快樂。”
這話紮得他心裏一陣密密麻麻的難受。
盛望在店前澄黃的光下站了一會兒,直到那輛車沒入長街連成線的尾燈流中。雪停了一個下午,這會兒又漫天遍野地下了起來。盛望拉高了圍巾,正要往停車場走,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傘從天橋上下來。
那人和少年時候一樣,喜歡敞著前襟,在北方的夜裏顯得高瘦又冷清。他的大衣衣擺被風吹攪得翻飛起來,雪沫打在上麵,洇出星星點點的濕痕。
他順著臺階走到店門前,掃掉前襟的雪沖盛望說:“又不打傘,淋得爽麼?”
盛望僵了一晚上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來。他晃了晃手裏的鑰匙說:“我開車了。”
“你怎麼過來了?”盛望跟他並肩往車那邊走。
江添指了指對麵的商業區:“剛好在那邊吃飯,看到你說洋房火鍋就過來了。”
“幸虧我站了一會兒,不然你要追著我車屁股跑麼?”盛望說。
“我瘋了麼雪天追車。”江添不鹹不淡地說。
“顯得感情比較深。”
“算了吧。”
盛望閑著的那隻手默默伸出一根中指,還沒抻直,又被他哥精準地摁了回去。
“工作聊得怎麼樣?”江添問。
盛望坐進駕駛座,悶頭係著安全帶。
他發動了車子,掃開擋風玻璃上薄薄的雪層,彙入大街的車流中才開口道:“其實不是工作,我爸找我吃飯,我順便跟他又出了一次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