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發出去也沒什麼用,他們之間橫亙的東西一天不消失,說了就隻是平添糾葛與煩惱。藕斷絲連這個詞聽著曖昧繾綣,不過是背道而馳又非要耗著而已,耗到足夠遠足夠長,就能斷得平平靜靜。
他更發不出什麼寒暄的話,他想象不了有一天,他和江添會彼此問候著“忙麼”“最近怎麼樣”“有空出來聚聚”,然後給少年情動一層層撒上土,埋進過去。
大學正式畢業的那天,他被辣椒和高天揚拽著,跟一大群人吃了頓散夥飯。好像每個學校每個班的散夥飯都有那麼一個固定流程,給各種暗戀對象前男女友打電話。
就像愚人節一樣,臺階早早就搭好了,萬一不盡人意,順著下來就是。
盛望起初覺得他們是一群傻鳥,太幼稚了。後來被那群傻鳥輪番敬酒,喝得在包廂角落沙發上呆坐半晌,伸手問高天揚:“我手機呢?”
高天揚比他還懵:“你手機給我了嗎???”
他茫然片刻,“哦”了一聲,從自己口袋裏摸出來,認真地點進微信置頂,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你還在嗎?
然後撤回。
又輸入:我畢業了
然後撤回。
再輸入:拿了兩個學位,厲害麼
……
他一句一句地發,再一句一句撤回,專注得像在修訂學術論文。
等到高天揚喝完一圈逃到那個角落,瞄見聊天界麵裏一個綠條都沒有,隻有長長一排的“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然後盛望說著“我靠想吐”,摁熄屏幕沖進了衛生間。
他的撤回堆得很長,卻沒能等來一個問號。倒是別人的消息蹦跳不息,成群結隊地來祝他畢業順利。總有這樣的一些人,掐著各個時間點祝他生日快樂、節日快樂、新年平安。而他連名字都對不上,隻能公式化地回一句謝謝,你也是。
那天之後,盛望再沒做過這種事。他好像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精力旺盛地投進了工作裏。他去了一家頂級谘詢公司,門檻很高,那年在他們學校錄取的大多是碩博,他是少有的獨苗。
以前孫阿姨常說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炒個飯都不知道要先擱一點油,不知疾苦。大學畢業他卻一秒不曾多賴,迫不及待地投進了人間疾苦中。公司客戶很廣,各行各業都有,他所在的組別重點對接外資,但他長得好會說話,能力也強,跟各組關係都不錯,很快攢了自己的人脈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