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來年再見。”
夢境虛無,周遭是一片無止境的白。
黎月動作一頓,三兩步朝男孩奔去。
然而越靠近,男孩的輪廓就愈加模糊。
她不停的去追逐那身影,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於是隻得癱坐在地上無聲的哭泣。
麵前突然伸過來一隻白而幼嫩的手,她抬頭,正想探出手時,男孩的表情卻突然猙獰起來。
“黎月,我可是有喜歡的人了,不要靠近我,我討厭你。”
不要……
不要走……邱雲起……
“不要!”
黎月猛然驚醒,心髒狂跳不息。
又是夢啊。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能忘掉他。
她坐直身子,好半天才從方才的夢境緩過神來,將抽屜裏的日記本取出。
這本日記存在已有六七年,牛皮紙封麵,複古藍,邊角略有皺褶。
風扇正對床頭,微風卷起藍色封麵的書頁,日記扉頁字跡雋秀而工整:
暗戀是什麼?
暗戀就是,籃球場上躍動的身影,相機裏與他背影的合照,未及正當身份的吃醋。
即使多年未見,再聽見他的名字時也還是會心動。
*
自年幼起,黎月一直都在尋找生命的意義。
她生在一個不太幸福的家庭裏——
爸爸酗酒成癮,終日不歸家,對母女倆不問不顧。
媽媽陳素梅作為童養媳,出生沒多久就被奶奶抱養,和丈夫磨合了幾十年也沒能磨出感情來。
黎月出生那年,她爸爸聽說是個女娃,在外和兄弟喝酒到半夜,看都沒來看她一眼。
坐月子期間,聽到丈夫和村頭一個女人廝混,陳素梅憤恨的找上他討說法,卻被鉗住身子壓到河邊,差點叫湍急的河水給淹死。
可越是這樣,她越渴望從那個男人身上得到愛。
她想盡一切辦法試圖博得男人的關注,將黎月培養的更加優秀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那時家裏窮,爸爸也不可能出錢送黎月去培訓班,陳素梅采用的隻是最蠢的棍棒教育。
陳素梅強塞給黎月各色各式的書籍,限製她與同齡人的交往,揚言說,怕其他小孩帶壞黎月。
黎月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書桌,台燈黃色光線下依舊昏暗的房間是她每天生活的場所。
一個人待在房間時,黎月總是會撐著頭幻想,倘若有一天能成為英雄,她定會拯救和她一樣處於水深火熱的女孩。
“你不努力變得更優秀怎麼給我爭口氣!”
這是黎月常常從媽媽口裏聽到的話。
她像是隻提線木偶,沒有自己的思想,仿佛一言一行都被規劃好。
她得漂亮,得瘦,得學習好,得落落大方。
總而言之,她得完美無瑕。
但她妹妹黎糯就不會被這樣對待。
黎糯小她四歲,當初爸媽提出要二胎的時候黎月第一個提出了反對。
“為什麼一定要二胎?”
她很不理解,為什麼即使在這樣的家庭裏,媽媽卻還是想要再生一個,是想生個二胎和她一樣整日活在陰影裏嗎?
“為了給你作伴。”這是媽媽的回答。
“我不需要。”
黎月語氣生硬,帶著強烈的抵抗情緒,但爸媽都默不作聲,沒有給出回應。
父母生二胎哪裏還需要姐姐的同意,四歲那年,黎糯順利出生。
黎糯剛出生時,一家人都圍在寶寶身邊,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娃生得好,樣子隨她爸。”
或許是這句“樣子隨她爸”,也或許是後來的算命先生說黎糯命裏香火旺,會給黎家帶來男胎。
爸爸不再像對待黎月那樣不搭理黎糯,而是成天把她抱在懷裏哄她:“幺兒乖,幺兒乖。”
家族裏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寶寶身上,仿佛陳素梅隻是為黎家帶來後代的生育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