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現場的氣氛陷入了一片沉寂,隻有雲翊對此並沒沒有什麼反應,一言不發地做著自己應做的事,沉默著收拾完手邊的工具,起身脫下手套,正準備吩咐跟助手合力將屍體封袋,聽到身前的動靜,敖天辰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
屍體微卷的褲腳在兩人的搬抬間被蹭了上去,這一眼,敖天辰注意到韓武的腳踝處似乎有什麼東西,他緊忙湊上前去,離屍體僅有半個拳頭的距離,仔細辨認了一下,指了指那雙輕微浮腫的赤腳,抬頭問雲翊。
“你們看,這是什麼?”
幾人聞聲都上前查看,雲翊早就發現了這個花紋,見怪不怪地回答:“像是什麼紋身,還是在髖關節處,磨損的有點嚴重,形狀又小,顏色又淺,也不太看的清了,說不準。”
敖天辰沉吟片刻,心裏頭覺得有點奇怪,喜歡在身上刺青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但大多數人要麼是在最顯眼的位置刻上青龍白虎之類的猛獸以示權威和地位,要麼就是在某些私密的部位刻字或圖案表達愛戀和宣示主權,不過他從未見過有人將紋身紋在腳踝的,這個地方平時穿鞋穿襪子都會被遮擋,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對韓武有何特殊含義。
於驍也瞟了兩眼,想法與敖天辰一致,他直覺有異,卻隻是問了聲:“有辦法將圖案提取出來嗎?”
雲翊乍一聽見,不解其意,但還是認真解釋:“這倒是不難,人已經死了,皮膚表麵也失去了活性,你想要的話,整隻腳的皮膚組織我都可以剖解開了給你。”
於驍朝他丟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苦笑一下,似乎覺得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現場的勘察工作也陸續接近了尾聲,江灝宇先去找區派出所的馬隊長協商了一下,既然這件事雙方都接手了部分工作,理應合理規劃,相互配合,之後,他們決定分工合作,支隊這邊以提供技術性指導為主,而外勤走訪等信息支持方麵,就要辛苦一下他們所裏的人了。
雙方達成共識,案件調查的主導權毫無疑問是在分局手裏,馬隊沒什麼意見,雖在自己轄區範圍,但畢竟事關命案,還是故意殺人這樣的惡性案件,他也必須盡全力配合。
江灝宇沉著臉,對雲翊吩咐了一聲:“你們先將屍體帶回去,再仔細檢查一下死者的胃內容物,確定一個死亡時間,回頭交份報告給我。”
“行,那我走了。”
雲翊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畢竟在嘈雜的案發現場是無法精確且沉浸地對屍體進行更深層次分析的,臨走前,他又象征性問了句:“狗鼻子,你走不走?”
於驍仍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雲翊衝著他,再次提高了音量:“小馬堯?”
“…啊,啊,雲哥,你叫我?”於驍心裏還惦記著之前的一些事情,下意識回道:“我還有點問題沒弄清楚,你先回吧,不用管我。”
按照大家對於驍的了解,一旦他沉浸在對犯罪者心理和犯罪動機的分析之中,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有人能將他喚回來的。於是雲翊也不勉強,微微朝幾人點了點頭,先行離開。
緊跟著又有幾個技術人員也陸陸續續收拾完東西往回走,沒了沒多久,整個蠟像館便形如空殼,安靜、寂寥。
忙活了大半天的刑偵人員們一個個拖著沉重而又疲憊的腳調走出了蠟像館,時間已經不早了,街上看熱鬧的也早已散去了大半,傍晚時分,人們無不行色匆匆,外頭的世界一如平常,頭頂的天空仿佛是一片藍螢石,清澈透亮,飄著幾縷伴著夕陽餘暉的雲霧,又像大海那般縹緲無邊。
敖天辰一路伸著懶腰,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物證袋,走出來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沁人心脾的秋風輕柔地拂過他的麵龐,遠處漸漸亮起的城市燈火在他眼底搖曳著點點亮光。
剛才的話題實在是太複雜太沉重了,以至於他現在腦子都暈乎乎的,一時間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餘光瞥到先前通知他的那個支隊警員出來,便將手中的東西盡數交到他的手裏。
對方默默接過,敖天辰轉身便準備上車,誰知這人突然從車裏探出頭對他說:“兄弟,車上沒位置了,你自己打車走吧。”
敖天辰愣住了,對方笑了笑,好心解釋一句:“雲法醫他們開了輛車走,現在我們這兒真坐不下了。”
正當他猶豫之時,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衝車裏喊了句:“沒事,小吳,你們先走,他坐我的車。”
敖天辰:“…啊?”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江灝宇,滿心疑問。
“走吧,有點事情想跟你聊聊。”
十分鍾後,車輛魚貫而出,紛紛朝著市公安分局駛去,車窗外,城市裏華燈初上,色彩斑斕的燈光在快速行駛的窗玻璃水映出一片光怪陸離,外麵的一切漸漸地分不清輪廓。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敖天辰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來,他側著臉盯著窗外熱鬧的街景,默默地在心裏思考一些事情。
突然,江灝宇偏頭看了看他,低聲笑了一聲:“來分局這段日子,還適應嗎?”
敖天辰都沒注意聽他問了個什麼,下意識低低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