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樹梢,灑下淒冷的灰白。星星隱匿在煙霞霧橫中,向著月亮緩緩靠攏。漸漸地,它們愈來愈近,幾顆星星散在倒掛著的月亮兩邊,微微閃爍著。
隨著霧氣的聚散,星月忽明忽現,恍惚看去,像是一個巨大的詭異笑臉。月輝淒然,如千萬根無形的手指,穿過森林的枝葉,灑下無數斑駁細碎的潛影。
“呼——呼——”,狂風搖曳著枝葉,地上的斑駁光影也似發了瘋似的,劇烈晃動起來。
這股詭異的寒風漫向一座破敗的寺廟。圍繞著廟堂屋簷,一圈圈青銅材質的燈籠隨風擺動,無規律地撞擊著,發出“叮---叮---”的聲響,此起彼伏的響動好似呼應著星月的隱現,幾十盞青銅古燈,在淒冷月輝的照射下,隱隱透著寒光。
破敗的寺廟裏,巨大的金身佛像靜靜地佇立,似乎永遠凝視著寺廟的門扉。金黃色的臉上,笑容和世間的佛像如出一轍,寬厚慈祥、仁慈肅穆,但這份慈悲之相,在此地陰暗絕絕的環境映襯下,卻顯得有些詭異。
通向寺廟的幽深小路上,發出人行於地的“沙沙”聲,伴隨著的還有枯葉被什麼物什踩碎的聲響。這聲響不甚規律,有些斷斷續續的,像是被什麼追趕。
“嘭——”,巨大的聲響自寺廟門口傳來,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倒射而入,巨大的氣浪使寺內的燭火晃動,四處飛濺,火星沾染上了佛像的供奉台和四周的一切,漸以星火燎原之勢遍及佛像全身,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巨大的鍍金之身,其表層漸漸出現褶皺裂痕,而就在這時,倒射而入的黑衣男子也踉蹌起身,轉身回頭向著寺廟的木門外看了一眼,目光中透露出隱晦的忌憚。
男子盯著木門,眼部透露出淡紫的色澤,目光變得深邃、神秘,仿佛洞穿了時空和因果,漸漸的,他眼中的紫色轉變成了一片躍動的紅芒。
那是在一片火海中,寺廟被火舌鞭笞燒灼的情形。
看著這情形,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釋然地笑了笑,隻不過這份釋然中,還夾雜著幾分無奈,幾分決絕。
黑衣男子轉身坐在寺廟的蒲團上,仰頭望著眼前巨大的金身佛像。
“諸天炁蕩,道府靈響,無端無果,易始成終,罔置陰陽,五行倒轉,急急如律令,敕——”
隨著語畢,他中指和食指並攏,隔空一點,一道紫光飛向那金身佛像。
隻見巨大的金身佛頭微動,接著,佛頭微垂,望著蒲團上的黑衣男子。
“天機閣來人了,嗬嗬,你天機閣不是號稱算盡陰陽,規避萬果麼,怎的也來我佛殿做起交易了?”
佛像一臉慈悲莊重地說著,但下一瞬間,佛像的聲音驟然變大,猙獰可怖起來。
“來了就來了,好好做交易即可,但你竟用你道祖的靈炁壓我?”
“道祖那老東西死了就死了,但我還沒死呢。他留下的靈炁又能夠你們道門揮霍多久?”
佛像詭笑著,它的脖子變長,驟然伸到黑衣男子麵前。
“本座懶得與你計較這些,天機閣副閣主秦晏是嗎?你家閣主跟我說過你要來的目的。”
那秦晏聞言卻沒有說些什麼,隻是平靜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佛頭。
“這次不平等的交易我佛殿接了,不過嘛……你的命,我也收下了。想來你也知道,我佛殿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看在你天機閣的麵子上,待會兒來的客人,我也替你一並接下,至於你說的那小子——按照契約,我會給他開方便之門的。”
秦晏聽完,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這佛頭,轉而用力咬破指尖,在地上畫起了莫名的血陣。
血陣的乾坤顛倒著,太極的線條竟也十分扭曲,斷斷續續,彎彎繞繞的,像一條條蚯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