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的磚瓦青苔散發著清勁的味道，好像置身於雨中。
滿地的深灰色，一塊塊地磚有些崎嶇不平，雨水流進縫隙中滋養著艱難生長在石塊間的野草。
這樣閑適的小巷子是許多人祖祖輩輩的家。
宋失題踏足此地是為了外婆口中的一口酒。
三個月前，已到垂暮的老人在病床上閉上眼，離開人世。她逝世的時候，窗外下了雨，就像南方小鎮裏的雨一樣，綿綿瀝瀝。
宋失題不發一語地坐在病床旁邊，看著老人離去。臉頰上滑過眼淚，淚水滾燙的溫度卻溫熱不了他冰涼的身體。
“到了最後，還真是被沈確給說中了…”
“小題，外婆走不動了，你替外婆回去嚐一口酒，好不好？”
“好。”
這是老人臨終前最後一句話。
他便是為了這一句話，準備了三個月，交接工作，賣掉了城市的房子，又在青石漪買了一套小閣樓，陸陸續續做了很多瑣碎之事。
然後一個人來到青石漪，踩在腳底這塊青石磚上。
傾斜的房頂不停的滴滴答答，雨水點點落在水缸裏，蕩起漣漪，不等它波紋散去又有雨水砸進來。
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放了水缸，深棕色的缸體有很多掉漆的痕跡，灰色的斑點像是在昭示著它的年紀很大。
“老爺爺，請問一下您知道林渝這個人嗎？”
宋失題邁步到一個坐在巷子口的搖椅上扇著蒲扇的爺爺走去。外婆生前很少提到她的故鄉，隻有在最後的一段日子裏才總是同他講起青石漪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有來過這裏。人生，地也不熟。
本來他是想先去自己買的閣樓裏把行李收拾好，也不知道為什麼停在巷口，神使鬼差的想去問眼前這個穿著白色老頭衫的老爺爺認不認識他外婆。
老爺爺拿開放在臉上蒲扇，掀開眼皮看了一眼麵前的青年人，一身黑色的襯衫很有質感，卷起兩邊的袖子，掛在手臂外圍。
他凝視著宋失題的眉眼，好一會兒不出聲音。
半晌後，“認識，小夥子，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林渝的外孫，想找找我外婆年輕時候住的地方，如果爺爺您知道的話，麻煩您給晚輩指個路，謝謝爺爺。”
他買的房子和外婆的房子是連著的，中間隻隔了一個通水的過道，還有兩堵牆。
但是賣房的人發給他的地址信息隻有各種編號，他能找到42號巷口屬實不易，更細致的門號他實在無能為力，隻能找人問。
宋失題想，也許是運氣好，一來就碰上了外婆的相識。
“很多年沒有人嘍，走吧，我帶你去。”老爺爺一個翻身從搖椅上下來，背過宋失題往巷子裏走去。
走著老爺爺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林渝不回來，如今終於回來了，來的卻是個毛頭小子。
終究她還是怨的。
“那個房子很老了，這麼多年沒有人住，很潮濕。”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老爺爺回過頭來，打趣的眼神望著他，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看見另一個人的模樣。
“晚輩姓宋，名失題。這名字是外婆取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