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沉沉,蜿蜒的群山之間,那座小小的客棧隱匿在晨霧之中,隻看得見星星之光。
“看什麼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梅姑扭著腰從客棧走出來,步履間妖嬈萬千,步步留香。端的是個娉婷嫋嫋的妙齡娘子,但手上卻不懷好意地掐了一把蹲在樹下苦苦等待的少年。
“梅姑!”少年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臉上的紅暈卻怎麼都消不下去,隻能故作鎮定地說:“月姐姐昨夜下山去,直到今晨都沒歸來,我隻是擔心月姐姐!”
“呦,一口一個月姐姐叫的這麼親熱,來,喊我一聲梅姐姐”,梅姑嬌俏的笑了笑,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你的月姐姐可是月下私會情郎去了,幹甚回來早?且等著吧你!奧,別忘了晨起燒水,給客官備下。”梅姑伸了伸懶腰,柔柔地打了哈欠。
“我再去睡會兒,你且招呼著”。
“梅姑,你就知道胡說”,樹下的少年不滿地看著梅姑那妖嬈的背影,紅紅的眼睛在蒙蒙的霧氣裏有些無精打采。
“唉,月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呀”。
已近晌午,梅姑才懶懶地從房間出來,走下樓梯。
“白庭,前些日子叫你曬的美人春製好沒?送一罐上來。”
堂下卻沒人應答。
“白庭?白庭?這兔崽子又跑哪去啃草了!”梅姑揉了揉眉心,隻覺得十分困乏。
眉間殷紅的印記越發明顯。
“你沒事吧?”一道清麗而又平和的聲音響起。
梅姑抬起眼看著從堂外姍姍來遲的人。
笑著道:“你回來了,這次用的時間倒比之前久了”。
說著,便揭開通向後堂的珠簾。
待坐定時,女子素手微動,取下帷帽。麵容豔麗,唇色淒戚,鼻尖一點紅痣。雙眸水光瀲灩,隱含一絲擔憂。
“此番下山,依舊一無所獲,你……”那女子停頓了一瞬,似不忍再說。
梅姑有所預料,並不意外,將剛泡好的茶水推到女子桌前。
“罷了,望月,你嚐嚐這茶,白庭前些日子背著你特意製的獨一份的‘美人春’,想給你驚喜呢,我可是找了好久,他這兔崽子可真會藏”。
望月有些無奈的發笑,“梅姑你就知道逗弄他,白庭臉皮薄著呢”。
“哼,梅姑我年齡大了,見不得不經世事的小兔子芳心暗動,逗逗才好玩嘛”。
說著,梅姑走到窗邊,推開木窗,窗外山色朗朗,百花齊放。
山中歲月悠長,望月自那日下山回來鑽進燈籠後就再也沒出來。
按望月說的話,人生無常,睡覺最大。文引客棧牌匾前就日日蹲著一個小少年。少年紅紅的杏仁眼要是擱在人間早已不知嚇壞多少人,但此時少年卻眼巴巴地望著掛著的那燈籠。
“月姐姐,我都幾天沒看到你了,梅姑真壞,不經過我同意就將我秘密製的茶泡了,我還想給月姐姐一個驚喜呢,準備了好久的茶……”少年越說越委屈,連眼角都變得紅紅的。
望月有點受不了整日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生無可戀地搖了搖燈籠,表示不滿。
“好啦白庭,別委屈了,我比你還委屈,試想一下,你半夜睡覺的時候,有人絮絮叨叨一直不讓你安生,你委屈嗎?我都要困死了,你再吵,我就扒了……你的……兔子皮……”。
望舒是真的困,困的話都說不直溜了。
白庭聽及此,更委屈了,眼睛沁出水珠,又轉到後院嘟嘟囔囔去了。
六月雨季,一場暴雨過後,文引山上的新鮮菌子大軍集體出動,衝破泥土的桎梏,昂揚地向上生長。
望月早就聞著味兒,饞的燈芯兒焦躁。
白庭最會做菜,而望月則最為喜愛白庭做的菌湯,濃鬱鮮香,令人食指大開。
對於吃的,望月毫不含糊,一大早從燈籠裏飄出來,挎著菜籃就要去摘菌子。
梅姑剛梳散了頭發,就感受到一陣風從窗前吹過,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望月了。
“望月啊,早去早回。天兒熱,來文引山避暑的人可不少,客棧人手不夠,你別給我偷懶啊!還有白庭,水燒夠了沒?”
梅姑站在窗前,叉著腰,中氣十足的喊著話。白庭在後院廚房裏忿忿地朝爐子裏扔柴,火苗燒十分旺盛。
望月飛快地在林子裏穿梭著,嘴裏念念有詞道:“雞樅、竹蓀、羊肚菌、雞油菌……啊啊啊,都是寶貝!終於有口福了”。
汗水從發間淌過,滑向鼻尖的紅痣,望月興致高昂的巡視著這塊寶地,熟練的拍打、采摘。白皙的臉頰因為勞動而變得紅潤可人。
忽而,一陣風過,霎時帶走望月的燥熱,隻覺得清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