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後一個聽過童話的孩子已經死去,你要醒來,再次找回他們失去的過往。”
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在黑暗中聽見有人如此說道,冥冥之中的神明發出悠遠而威嚴的召喚,巫師皺了皺眉頭,最終輕輕睜開了眼睛。
“快去吧,別讓孩子們等急了。”
宏大的、無可抗拒的意誌回蕩在監牢之間,回蕩在爬滿常青藤的鑄鐵欄杆之間,回蕩在守衛們曾經徘徊的石板之上,徘徊在身邊散落的骸骨之間。腦海中的意誌在不斷的回蕩之中逐漸達到頂峰,於巫師的心中演奏出至高無上的強音——然後又如蹩腳音樂家的演奏那樣戛然而止。
於是安徒生站了起來,他的雙手被堅固的鐵鏈束縛於身後,鏈子的一端澆鑄在同樣堅固的錫青銅鑄件裏,但在他站起來的同時,堅不可摧的鎖鏈如同棉絮一般落下。
監牢的內部漆黑無光,提供照明的提燈已被歲月蒙塵,滲水的青石上長出了青苔。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感到一陣迷茫的惶恐,他試圖呼喊,但就如久睡剛醒的病人那樣,他幹枯的聲帶拒絕發出有序的呐喊。
“哦,我忘了給你一個禮物。”
如同消逝的強音再次震起,無上的意誌再一次對巫師伸出了援手,無從來源的柔光為他照亮了整座陰暗的地下監牢,在光線的指引下,那條通往自由的道路清晰可辨。
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以不可思議的平靜接受了這個無從源起的奇跡,正如同他僅剩不多的記憶一般,仿佛來自世界本身的幫助總是伴隨在他左右,托舉他的靈魂升上天國,也同樣將他的肉體投入地獄。
“……嗯?”
作為童話家的安徒生突然感到一陣恍惚,在柔和白光的照耀下,他發現自己穿著一套禮服,踏著舒適合腳的皮靴子,打扮得如同領導樂團的指揮或統禦軍隊的將軍那般華美。
在禮服的口袋中裝著一支鋼筆與一遝白紙,筆蓋與紙頁上都印有一串字母:【H.C.Andersen】
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是他的名字。
這個發現讓巫師的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偷竊他人事物的擔憂被他從腦海裏劃去,安徒生收起了這些文具。
沒來由的恐慌越發濃烈,就連這溫暖的白光也無法讓他的精神平靜下來。“快去吧,別讓孩子們等急了。”這句話仿佛一條凶惡的獵犬,焦心的急迫感驅使他邁出了腳步。
“吱——嘎——”
安徒生推開爬滿植物的鐵門,抖落下簌簌的塵土,皮靴踏在守衛們曾經穿行的青石板上,浸透石板的鮮血與焦油留下令人惡心的痕跡。劊子手兼屠夫的鎖鏈拖在地上,套著麻袋的陰影行過每一間昏暗的監牢,在囚犯們驚恐的眼神中發出刺耳的低笑。
陰冷的風吹過,安徒生奔跑起來。紛亂的腳步構成了雄壯的進行曲,在鼓點的牽引下,過去的記憶開始逐漸回歸:
………
“抓住他!”
安徒生奔跑在昏暗無比的地下監牢裏,肺裏仿佛有鍛爐正在不斷燃燒。驚恐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滴落,獄卒手中的火把冒著鬆脂的黑煙,寒光閃閃的長劍指向安徒生奔跑的方向。
“嗷嗚……汪!”
他聽見軍犬的爪子摩擦石板,下一秒,他的小腿處傳來鑽心的疼痛。
軍犬趴在他的身上不停撕咬,他摔倒在地,趕來的獄卒叫罵著用鐵鏈將他束縛。
………
“今天…典獄長…沒有補給送來,我們與王國失去了聯係……”
“食物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