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竟然是醫穀?他,居然回到了醫穀麼?
沒有人能看到他,他修長的手撫過那欄杆,卻是直直被穿透,原來,他已然死了?或許是又回到了前世?那麼他的無愁是不是也回到了這裏?
他舉步行走在醫穀,看著那一排排的建築,走到最北角裏麵,最幽靜的一個小院,在那小院後不遠就是後山的寒潭。這個小院和那個寒潭,便是他在醫穀最常去的地方。
那十年,這裏便是他的整個天地。
他看著那書房之中,那個小小的身影坐著書案前,手裏捧著書卷,覆著麵具的臉龐之上,雙眸眸光落在那書卷之上不曾移開。許久,直到看的累了,他揉了揉眼睛,放下書策,卻是看著外麵的景致發呆。
他的眼光穿透他,看向外麵,不過五六歲的孩童,那眸光卻是沉靜如死水。仿佛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可以讓那雙眼掀起半分的波瀾。
這是,前世的他。
也是曾經的他,曾經他也和他一樣。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
可於他來說,他的命運從出生起就已注定,他的出生,伴隨著他的死,一起到來。從記事起,他便知道自己與別人的不同,還記得第一次清楚在密室之中透著齊衍腰間懸掛的匕峰上看到自己毒發時的樣子。
他自己都做了三天三夜的噩夢,他愣愣的忍著痛楚,看著齊衍慌張的逃出了密室,他看著他臉上眼中的驚恐之色,他想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副畫麵。
那時的他不明就理,隻以為自己是個怪物。
是啊,那樣的他,不像個人。
當真是個怪物吧?
後來師父了緣告訴他,他是中了毒,名曰:生死亂。父王和母妃送他來醫穀就是希望醫穀中人能夠治好他。並不是他所以為的,父王和母妃因為厭棄他,所以無情的拋棄了他,他們都在努力的尋找辦法想要治好他。
那一年,他三歲。
曾經或許也是抱著希望的,隻是那每月一次的折磨,年複一年的歲月流逝,讓那些希望都隨著春去秋來的交替所磨滅不剩。他開始學著去接受,不去在意,他每日除了修煉,最愛做的事,便是去醫穀後山的寒潭裏抓魚。
然後自己烤來自己吃。
醫穀裏人很多,不過,並沒有人想要和他接觸,他想或許是因為他臉上戴著那張麵具的緣故。他不知道為什麼父王母妃要他覆上那張麵具,還百般的叮囑要他絕不能夠摘下來。
可自出生就戴著,似乎也都習慣了。
就如同,一直沒有人肯接近,也就習慣了孤獨。
他平日裏會做的事,除了修煉便是看書,各種各樣的書,兵法謀略,史記醫書還有各種劄記趣聞,他都看,閑暇累了之時,除了這樣發呆,便會一個人在夜裏坐在房頂上看天空的那輪明月。
每每看到那像圓盤一般的月亮,看到那月光撒下給夜裏的大地帶來月光。他都會有些迷茫,母妃為他取字:明月。
他時常在想,明月可以照亮黑夜,給人帶來光亮,可是為何,那樣皎潔的月光,在他眼裏卻總是透著一股極致的冰冷,那月也格外的淒清寂聊,他甚至天真的想過,為何那天上隻有一輪明月?
若是再有一個,是不是他們就可以相伴。
不會再孤獨升起,又狐獨的落下。
那輪明月他看了十年,十歲那年的生辰,他看了整整一夜的月亮,第二日向醫穀穀主提出要下山。他想了很久,如果他的生命注定要結束,那他也不要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毫無意義的醫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