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遇見他的時候才八歲，在孤兒院裏。
他被院長媽媽帶回來了，渾身黑黢黢的，頭低著，長長的頭發枯草一樣，糾纏不清。眼睛從眉毛下麵瞟過來，陰惻惻的。
他說他沒有名字，也不知道今年幾歲了。梵音在門外麵偷偷看著他，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跑進辦公室，蹲下來，看看他的臉。
怪好看的，如果幹幹淨淨的話。她想著，伸出白白淨淨的小肉手，去擦他臉上的灰。
“你這麼瘦啊。”梵音觸摸到他隻有一層皮的臉，僵硬的，仿佛壓根沒有皮，全是骨頭一樣。梵音有點害怕，她咽下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擦著。他不言語，雙眼空洞。
“我覺得我和你很有眼緣，因為你長得很可愛，你沒有名字，那要不要跟我姓，做我的弟弟？”梵音結結巴巴說著，有些期待地看著他。他還是麻木的。
梵音也不說話了，輕輕地擦著他的臉頰。
“好。”他幹澀的嗓子，帶著小奶音。大人們也注意到他們倆了。
梵音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比他高了一個頭:“媽媽，他可不可以做我的弟弟？”
院長媽媽和大人們都詫異，院長媽媽手撐著膝蓋彎下腰，看著梵音溫柔地問:“那他同意了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又轉向他:“你接受麼？”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了看梵音亮亮的眼睛，點了點頭。
梵音眼睛彎彎，牽起了他的手說:“那你叫梵楓吧。我叫梵音，我是你的姐姐啦！”
梵楓看著梵音，麵部肌肉有些抽搐地，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院長媽媽輕輕笑著，說:“我是馮婉玉，我很願意當你的媽媽，但是你也可以喊我阿姨。”梵楓懵懵懂懂地看著那張溫潤的臉，“媽媽”在喉嚨裏打著轉，這個詞很陌生。
手被捏了捏，他轉頭，看見梵音衝他眨了眨眼睛。院長媽媽說:“音音，帶梵楓去熟悉一下環境，讓他自己挑一下床位和櫃子什麼的。”梵音拉著梵楓蹦蹦跳跳地走了。
院長媽媽關好門，轉過身，擰著眉:“有遺傳的精神病史？那應該怎麼辦。”一個男人靠著窗戶，看著樓下小朋友們蹦蹦跳跳的樣子:“偏執狂，能怎麼辦，隻能感化他。”
“感化他？有難度，為什麼不從小就開以前始吃藥治療？”
“那些藥副作用很大的，你也不想他小小年紀就殘廢了，再說，就他一個吃藥，小朋友孤立歧視他怎麼辦。”
“唉，可是真的很難啊喂！我以前接受過一個精神病患者，把我快搞抓狂了！”馮婉玉哭喪著臉，四十好幾的人了，還是有顆童心，像小姑娘家一樣撒潑打滾。
“你這不是還沒瘋麼？”男人好笑地看著她，拍拍衣服，走了。
馮婉玉怨毒地看著男人的背影，默默想: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梵音指著一個粉紅色的小床:“那是我的床。”
梵楓抿了抿嘴:“那我睡在你邊上。”
“那個櫃子就是你的啦。”梵音很高興，牽著他的手繼續走:“我帶你去拿一套洗換衣服，然後去洗澡。”
“你幫我洗澡麼？”
“叫姐姐就幫你洗澡澡。”梵音調皮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