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窗外樓下的小花園裏,有少年在背誦,嗓音如破鑼一般,可是聲音裏有掩藏不住的朝氣與活力,和著詩句,仿佛真的能讓人看到一排排健壯的大雁南飛。
曹捷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幹枯無力的手高高抬起,不知道是想要觸摸窗外萬裏無雲的晴空,還是想按響掛在牆上的呼叫鈴。媽媽出去打飯了,隻剩她自己在病房,心髒傳來一陣陣的疼痛,又開始了。
疾病已經折磨了她好久了,在她短短三十五年的時光裏,已經有十年的時間就是這麼的委頓在家裏。漸凍症,尿毒症,糖尿病,各種疾病像是鎖鏈般一層層的在她的身上加碼,先是把她禁錮在家裏,漸漸的是臥室裏,最近的一年裏她更是隻能靜靜的躺在床上,一切的生活起居就隻能由年近七十的母親代勞,母親除了要照顧她,還要去打一份零工,她微薄的退休金是負擔不了曹捷的醫藥費的。
曹捷是有過家庭的,她還有一兒一女,曾經也是被人稱讚的能幹。曹捷的丈夫馬原,雖然學曆不高,隻是個修理工,但踏實肯幹,對曹捷言聽計從。公婆一家都是鄰裏稱讚的老實人,曹捷在家裏可以稱得上說一不二,大事小情一把抓。曹捷曾以為她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變化的?啊,是從生了兒子馬一開始的。曹捷查出了漸凍症。
最初丈夫對她還算是不錯,曹捷不想拖累他,提出了離婚。可是婆家人義正言辭,讓她安心看病,不要多想,他們會是她的堅強後盾。直到兩年後,債務危機爆發,曹捷的丈夫能力有限,也沒有什麼野心,每月拿著他兩千五百塊的工資過得心安理得。家裏六口人的一切開支都是曹捷,隻是生病後的曹捷丟了工作,加上四處求醫,很快便債台高築。
直到債主上門要債的時候,曹捷才看到了丈夫一家人的真實麵目。
馬原跑路了。公婆也對曹捷關上了大門。隻剩曹捷帶著一雙兒女回了娘家。獨自麵對一堆的債務。更可氣的是,再後來的時間馬原起訴曹捷,要到了一雙兒女的撫養權。
曹捷七年的婚姻,最後被拋棄,隻落了一身的傷病和債務。
曹捷恨過,冤過,最後隻能牙齒打落和血吞。雞湯裏說,人的心胸是委屈和痛苦撐大的。在曹捷看來則不是,那不是心胸被撐大了,隻是麻木了。就像她自己,被生活和疾病的痛苦折麽的像個活死人,什麼仇恨,丈夫,家庭,大腦的保護機製啟動,曹捷統統都忘掉了,馬原的樣子她都已經想不起來了。一雙兒女的身影也已經模糊了。不忘掉怎麼辦,記著這些太痛苦了,如果不忘掉,自己恐怕早就自我了斷了。
不過也該到時候了,被身體封印的靈魂想要自由很久了。如果有來生,像重生小說裏寫的那樣能再活一次,曹捷隻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奔跑跳躍,感受風雨陽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就好,情情愛愛與她無關,逍遙自在的過一遭。
高高揚起的手重重落下,曹捷沒有按響呼叫的鈴聲,而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