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三兒摸了摸腦袋:“那個……有碗湯麵就行。呃,熱糕也行。”
他大概已經看到旁邊的籠屜下扣著糕,要熱一熱十分方便。
雷芳也看到了。
“那……我把糕熱一熱吧。”
她也挽起袖子走了過來,我往旁邊站站,將鍋台讓給她用。
可是,還要特意去熱糕嗎?湯餃我又不是隻做了一碗,雁三兒想吃的話,再盛一碗不就得了?
難道他們兩人都沒想到這個?
雁三兒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後誰也不看,就在靠鍋台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雷芳揪了一把稻草,折了往鍋底填。火光映在她臉上,紅撲撲的,象是塗了一層胭脂。
灶屋裏一時靜了下來,隻聽著稻草在鍋底燃燒時發出的聲音,畢畢剝剝,火焰跳升,風從煙道鼓進來,揚起幾點火星,從灶裏跳出來,落在灶前的灰堆裏。有一粒火星濺在雷芳手上,她好象一點都沒覺得燙,倒是雁三兒忍不住說了句:“你離遠些,別讓火星迸身上。”
雷芳沒抬頭,繼續往灶下填草:“沒事。”
照她這樣填,火很快就給壓滅下去。
我想說,草也不是填得越多越好。
雁三兒已經蹲下,往前挪了一步:“噯,你還不如呢。你看,草不能填太實,得虛著些,火才能燒上來……”
……我端著已經盛好的餃子湯,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裏好象有些多餘。
雷芳她……
我端著湯朝外走,雪粉凝在樹枝上,一片片仿佛是瓊枝玉葉。
我從沒見過雷芳這樣的神情。
忐忑,驚喜,羞澀,還有……好象豁出一切似的勇氣。
我站住了腳。
雷芳她,喜歡雁三兒嗎?他們隻見過兩三次麵吧?
或許,是我想錯了?
走到師公門前,我定定神,在門上輕叩了兩下。
“進來吧。”
我推開門,師公將手裏的書信合上:“還沒有睡?”
“嗯,聽說你們一天都沒吃東西,我做了些湯餃。”將調羹、醬碟擺好,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書信上:“這是什麼?”
“從越彤兒那偷出來的,不過有用的不多。想也知道,那樣的人十分謹慎,可能成為把柄的東西當然不會保留下來。”
“齊伯軒和越彤不是表兄妹?”
“越彤連親妹妹越朱都可以狠毒算計翻臉無情,何況遠房的表親。”
“越朱?”我對這個小姑娘沒多少印象,隻記得她眼睛清澈通透,看起來和越彤個性完全不同:“她怎麼了?”
“她訂了三次親,可是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嫁成,第三次幹脆是未婚夫橫死,後來聽說她在京城的紅葉庵落發出家了。”
“這其中……越彤做了手腳?”
“那還用說?提起來江湖上隻怕沒人不知道,隻是不公開的說而已。”師公翻了翻那迭書信,從中間取出一張來:“喏,看這張,就是越家人寫給越彤,讓她若能夠得便,照顧一下親生妹妹的。連越家自己人也心知肚明對越朱有愧,可是為了‘利益’二字,一個越朱的終身幸福又算得了什麼。既然當初狠得下心一再利用,敲骨榨油的吸髓,事到如今再來說心裏愧疚,真是大笑話。”
我想起那年賞梅時見過的那個淡然從容的姑娘……與我相比,她的境遇似乎要好上一些。可是被親人出賣的煎熬痛苦,即使落了發念了經,能消減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