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英低頭一看,自己的高跟鞋跟已經斷了一截,走起來非常不便,隻好把包裏的拖鞋拿了出來,窘迫地穿上。
李祺福在身邊輕笑兩聲,搭著疏英的肩膀向小小的超市走去。
這個巷子裏人本身就不多,這個小超市非常簡陋,在這樣一個繁華的城市基本上沒有一席之地可言。周邊的建築都至少有了20年的高齡,油漬布滿了每個窗台。時不時有幾個老年人走了進去,然後拿著一包鹽或者一瓶醬油出來。
招牌非常看起來非常髒。疏英想不到,像這樣一個小超市裏的售貨員和老板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疏英覺得很是納悶,但是看著顏想玉堅定的眼神又覺得沒有辦法表示懷疑。
“今天要簽約的模特,不止我一個。”
顏想玉看著疏英。
“章嘉誼這麼做,用心良苦。”
疏英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預感到了什麼。一股熟悉的芬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疏英的思緒回到了從前。
曼曼那滿臉燦爛的笑容說:“無論活到怎樣落魄的地步,無論自己多麼潦倒,作為一個女人一定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到盡力精致。”
疏英看到曼曼仰麵向天,張開雙臂:“這樣才無愧於作為一個女人。”
“疏英,你知道我最愛的香水是什麼嗎?”
“她的名字一如愛情……紅毒,她叫紅毒。”
“前味,茉莉、玫瑰、晚香玉、香鳶尾桃,中味,廣藿香、勞丹脂、乳香、香油樹,後味,麝香、檀香、龍延香、麝貓香……”
“好美的味道,酸酸的,一如愛情,欲罷不能……”
這一瓶香水無疑是價格不菲的。
按照曼曼的個性,她絕不會網購也不會買假貨,再落魄也會在專櫃買到這一瓶香水猶如與一個分離兩地的戀人久散重逢的約會。疏英的父親是日化公司的老板,是個很天才的調香師。
耳濡目染,從小到大搬了不少原料回家,興致上來了還帶著疏英一起研究,疏英的嗅覺也比常人靈敏許多。
沒錯,這便是紅毒了。是Dior紅毒。
“哎喲我說曼曼小姐啊,我這地方可不比你們大快樂啊,你這味兒噴的,別讓人家老頭老太太一進來以為進了你們妓院啊。”
聽到這一句話,李祺福顏想玉疏英三個人一致停下了腳步。
“老板,求你了,給我賒個五百塊錢工資,我就想去看個朋友。他對我很重要,我得給他送點東西。”
隻聽那個說話和聲音一樣刻薄的女人又開了口:“我說你,外外,別裝聾作啞啊,一個月掙不到一千五花個一千去買香水?我看你真的是不想過這個日子了吧?我告訴你啊,別指望我給你賒欠工資。”
疏英聽不下去了,沒有顧及李祺福的阻止,直接衝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來不及讓她驚訝,那個燙著發卷兒一口子京腔的婦女頤指氣使地看著曼曼,曼曼此時卻是素顏,整個人明顯比過去清瘦了許多,已經到了看起來就知道她營養不良的地步了。
這個老板嘴巴一咧,活像一隻老蛤蟆,鮮紅的嘴唇在臉上分出鮮明的色度,雪白的擦了粉的皮膚鬆弛到了讓人惡心的地步。她穿著夏天花裏胡哨的睡衣對這曼曼張牙舞爪著,讓疏英不由得想到幾部老港片裏可怕惡心的妖怪纏住了美豔的女主角不讓她和男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場景。這個老板斜著眼瞥著疏英:“幹嘛,小丫頭片子來找誰?不管你找誰,這裏我做主。”
這個下馬威明顯沒有給疏英帶來任何威脅。疏英畢竟不同過去,麵上神色非常淡然,顯然這婦女不是讀書人,所以跟這樣的人無需講理。
疏英冷笑一聲:“找你?你還不配。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奴隸了,你把曼曼當狗嗎,一點尊嚴都不講的嗎?”
“尊嚴?一個婊子,一個妓女要什麼尊嚴?”老板娘瞥了眼曼曼不屑一顧地說:“我收留她在這裏她已經應該對我感恩戴德了!”
疏英看了眼曼曼,曼曼的麵上並沒多少表情,歲月已經消磨了她的脾氣,甚至是羞恥心嗎?
疏英不想多說,疲憊地搖了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