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輕,字妙回,在這長安城裏與那些皇親國戚和三品以上的大官比,我隻能算一個最普通的官家小姐,我爹爹顧書,字修文,人如其名,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小老頭,時常對著自己的作品愛不釋手,對自己很是滿意,而我是他四個兒女中年歲最小的那一個,大家都打趣他這正六品的文官老來得女像得了寶貝一樣見人就提我,倒是顯得我那三個哥哥沒什麼存在感了,本來太史令做成我爹爹這樣,能記錄編撰倒也不足為奇,但他能知天文,觀天象,知異變,料世事,別人倒是對他多生出了幾分敬畏之意。
“四妹妹!你等等我!”每當我聽見有人氣喘籲籲跟我後麵喊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我那個病秧子二哥又來問我的功課了,一般這種時候我總會故意跑的很快,因為我並不喜歡這個哥哥。
顧禮,字仁懷,我爹爹的第二個兒子,一個自小身體不好,打娘胎裏就病懨懨比女人還虛弱的公子哥,我從來都不喜歡他,因為他還跑不過我,有一次我的紙鳶架在了牆上,他好不容易像三哥一樣爬上了牆去為我取紙鳶,但他還沒爬幾下就摔倒了,後來還是三哥哥為我取下來的,母親知道後不聽我解釋硬將我訓了一頓,讓我以後不許麻煩二哥哥為我做那些吃力的事,我就越發委屈,也越發不待見他。他最喜歡的事就是讀書,平時又實在守規矩,讓心性活潑的我覺得實在沒趣的緊,而我,最討厭背書,最討厭那些莫名其妙的規矩,偏爹爹讓他負責檢查我的功課,我便更討厭他了,大老遠見到都恨不得繞道走。
我的三哥哥顧成,字亦懷,一個和我一起把私塾的先生氣到翻白眼的問題學生,每次我罰站他就故意調侃先生激怒對方,被訓後陪我一起站,但我知道他很聰明,隻是看不上古板的老先生又氣母親不重視他甚至打壓他的愛好才故意表現的玩世不恭,他那是扮豬吃老虎,一問三不知,而我,是真的沒腦子也真的不知道,索性三哥哥待我很好,比我那冷冰冰的大哥和病懨懨的二哥強。
“顧念!你不要太過分了!”看著那張冷漠的臉,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狠心的兄長?對於我大哥顧若懷來說,我就像他需要的一枚棋子,他動不動就和父親母親說我長大了,應該盡早給我找個高門大戶的婚事,我有時會氣到直呼他大名,因為我知道這隻是他用來拉攏勢力的手段,我這個妹妹倒像是個工具一般,他心裏早對我的夫婿有些個人選了,他大我十幾歲,卻顯得比爹爹還老成,滿心滿眼的功名利祿,不同於二哥顧仁懷的克己守禮心卻是好的,他顧若懷是直接對人淡漠疏離,高高在上,因為他年紀輕輕便在軍中立了功,前途無量,明明是一張俊郎的眉眼,卻讓人時常覺得厭惡反感。
我的母親是終南蒲氏,祖上得封在終南山腳下,離長安城內不算太遠,坐馬車半天功夫便可到達,蒲家在那一片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而我的母親,是族長一脈正氏所生的嫡長女,這才得嫁於我這當官的爹爹做續弦,不過也小我爹爹十幾歲。我的三個哥哥都不是我母親生的,大哥是我爹爹中進士不久,原配夫人難產而死留下的嫡長子,而我的二哥是妾室所生,他的生母出身卑下,他的母族都是商人,雖富無貴,連帶著他都被大哥瞧不起,而我的三哥,是爹爹有一次出門在河邊陰差陽錯遇見個被丟在地上哭泣的男嬰,善心大發給撿了回來,才有了他,大哥就沒把他這個養子當成過自己的兄弟,二哥倒是和善,可能自己也被詬病,便不願意再五十步笑百步了。我不喜歡大哥是因為他對我母親不敬,又不是我母親害的他母親,偏就不待見我母親,說話夾槍帶棒的,對我也是冷漠疏離隻想利用,我的二哥雖出身不好,但他惹我生氣的點都是些和大哥相比並不那麼重要的,而且我知道,二哥隻是規矩慣了,他大我八歲但他才像個兄長,兄友弟恭這些東西都應該向他看齊才是,他的母親地位不高才教出他這麼個唯唯諾諾隻會聽話的孩子,生怕得罪誰,不敢像我一樣反駁大哥直呼大哥名字,不能像三哥一樣知道自己並非親生也沒資格爭什麼,構不成任何威脅而插科打諢扮豬吃老虎故意玩世不恭,其實二哥最能隱忍,身體又不好,著實可憐。三哥哥才是最聰明的,他知道爹爹心善,就算是他經常犯一些小錯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但他要是表現得比上麵兩個哥哥顯得拔尖兒了,自己又隻是個養子,沒有母族幫襯,就要招來禍端了,他一直在隱藏自己,但我和他年歲相近,相當於一起長大,自然是看在眼裏的。
所以其實這府裏現在除了爹爹和母親,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地位順序是,大哥顧若懷大於我,我大於二哥顧仁懷,二哥顧仁懷大於三哥顧亦懷,連下人們也都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