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遠處的船揚起帆,逐漸消失在海平線盡頭,昨夜的積雨被晨風吹幹,隻有從清新空氣中帶著的水汽裏才能感受到暴雨的痕跡。
陳子揚睜開眼,竟難得睡到自然醒,預料中的禁閉並沒到來。
昨夜混亂的碎片湧進腦海,怎麼回事,按理說毆打投資人又違反宵禁闖入實驗品的禁區,足以讓他受到進入基地以來最嚴重的懲罰,但直到上午九點,一點也沒有禁閉的消息。是基地消息偶爾閉塞,還是……宋安山還在昏迷?但不論哪種可能聽起來都逃不掉禁閉,他索性起床簡單洗漱,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過好當下,靜靜等待通知或士兵上門。
結果他等到了下午三點,依舊沒任何消息。
什麼情況?
縱使陳子揚再強迫自己放鬆心態,依舊無法避免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重的猜疑和擔憂,上次禁閉室的經曆他記憶猶新,勉強保持精神正常地出來有很大幸運的成分,這次如果因為嚴重違規而加強懲罰,恐怕就沒法那麼幸運了。而上次進禁閉室,他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現在心頭多了林璥安這個掛念,不免擔心起自己有個三長兩短。
果然,在基地裏產生感情相當危險,尤其是對實驗者。
下午四點,陳子揚意外收到基地通知:於今晚七點半準時到達實驗中心,對你淩晨的兩項懲罰內容由禁閉更改為進入新型實驗,測試實驗的穩定性,將與一同違規者一起進入。
短短一句話,陳子揚愣了三次。
首先,如果係統隻監測到兩項違規內容,就說明基地暫時不知道他打了宋安山這件事,是有什麼人幫他擋了下來,還是宋安山本人沒指認他呢?如果是前者,又是林璥安還是蘇越,想到蘇越,陳子揚一陣身理上的反胃,他連忙將注意力移回通知上。第二,究竟是怎樣的新型實驗,可以讓基地改變一直以來的禁閉措施,轉頭放他一馬,這樣的實驗能活著四肢完好地出來嗎。最後……一同違規者,該不會是醫生吧?!總不可能是林璥安。
那天夜晚,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實驗中心,兩名研究員領著他走進十三樓一間從未對外公開的實驗室,令他驚訝的是,等候在裏麵的竟然是林璥安和嚴勢經。嚴勢經眉頭緊鎖,仿佛即將接受懲罰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林璥安反倒一臉無所謂,在陳子揚看向他時主動移開目光。
嚴勢經毫不掩飾擔憂道:“林先生……博士也說了您不必參加實驗,隨便找別的實驗者或者低階實驗品都行,太冒險了!”
然而林璥安隻一個眼神就讓他住了嘴,他轉向身後調試設備的研究員,隨意的打量在他身上更像審視:“好了嗎。”
研究員抹了把臉上的汗,透明麵罩上已經起了水霧:“好了先生,但實驗場景和安全設置都未必成熟,您真的……”
“少廢話。”
“是,先生。”
陳子揚站在一旁,清晰的感受到嚴勢經不同往日的擔憂,他從未見過這個實驗者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難道他不信任林璥安的實力,還是唯獨對他的關注度非比尋常?陳子揚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關注。
研究員把兩人領到連接設備旁,不同於以往的頭盔,這次電子導管隻連接到雙手和腳踝上,輕便的幾乎感受不到觸感。
嚴勢經上前兩步對林璥安低聲說:“先生,遇到任何危險立刻叫停實驗,您的安全非常重要,那個實驗品……就隨他吧。”他遲疑的還想說什麼,但是林璥安始終沒回答他任何一個字。
短暫的眩暈過後,陳子揚沒等看清眼前的場景,手已經不由自主的伸向一旁,他知道整個實驗過程都有全方位監控檢測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於是指尖在對方冰涼的手背上輕輕一點,“不要害怕,有我在。”
聲音飄落在五彩的漩渦中,隨即被近在耳邊的海浪聲蓋過,指尖的觸感悄然消逝在溫熱的水波中,一時間陳子揚還未轉頭看身邊的人在不在,隻覺一塊滿是腥氣的東西當頭罩來。
“……什??”
猛的嗆進一大口海水。
“咳咳咳……”
和真實世界不同,這裏的海水明顯溫度更高味道也更鹹,他用力眨眼擠出眼裏的水,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罩住他的是張破舊的漁網,漁網被海藻層層覆蓋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有些海藻上甚至掛著貝殼和不知名的垃圾。岸上兩個光頭模樣的人衝他不懷好意的笑著,幹裂的嘴唇開合間,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兩人用力一拽,漁網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終於把狼狽的陳子揚和幾條活蹦亂跳的魚一同拽上岸邊。
一個光頭向同伴打了個手勢,麻利的解開網把魚裝進魚簍裏站起身,陽光照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他毫不在意的脫下泛黃的襯衫搭在手上,抬頭看了眼天轉身離開。
他的同伴俯下身,就這麼專注的打量著陳子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