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畫麵(1 / 3)

在那位帶著滬音的何先生之呼籲下,此次論壇的最後一天,每個人都真的隻是在談“記憶”了。

以及,“回憶”也許屬於自己,也許屬於大家的,一些過往。

這並不是十分遙遠或者說陌生的話題,相反與大家息息相關,很接地氣。

因此,整個氛圍都非常之活躍。

記憶——

往往蘊含著過去的人和事,而一段段“過去”,最終組成了獨一無二、不可以複製的曆史。

但是,當小眾群體隨著時間的洪流被逐漸埋沒,“記憶”,便成為呈現那段曆史的主要方式。

法國社會學家莫裏斯·哈布瓦赫認為:記憶,是一種個人的重塑機製。

他在其論著《論集體記憶》一書中確認“集體記憶”的存在及意義,指出共同的回憶是一個團體凝聚力最重要的手段,它是建立整體自我認知的重要保障。

眷村子弟,便是這樣一群人——

他們通過不斷地回顧、重複與凝練,將那段已經過去幾十年而可能不再準確的記憶擺到自己的麵前。

對他們而言,“準確與否”已經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過去那一段歲月的真實存在而將他們彼此,聚集在了一起。

唐綿是個體,談不了“集體記憶”這種複合型話題,但對此,還是有自己的想法。

討論與分享,逐漸接近尾聲。

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大時代裏顛沛流離的故事其實隨便挑一個都非常動人。

可是,唐綿很有感觸,也很動情,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多。

但是,卻不像以往那般沉浸其中。

她做不到、並且是完全做不到,排除一切雜念來投入今天的一切,想法自然也不再單純。

今天在座的每一位,在頻頻回首自己的個人生命記憶的時候,也在不斷勘探他們所生長的那片土地的前世今生。

就像是浮萍,飄飄蕩蕩,它會感到害怕,人在什麼都抓不到的時候,總是想要依靠慣性去尋找慰藉與依靠。

在透過追憶、透過父輩的描述,不斷重塑原鄉圖像之時,眷村子弟作為第二、三代已經與第一代產生了明顯區別。

他們開始試圖將自己融入這共享的曆史文化脈流當中,以期待自己有能力去抵抗曆史痕跡逐漸消逝的生命源點。

他們在努力地,尋找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記憶空間。

唐綿——好像也是這樣。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可說短亦是不短,她輾轉倫敦、香港還有東京,最後又回到蓉城。

每每午夜夢回,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或熟悉或陌生,她也在不斷地問自己——這樣的生活算是什麼?

在這一過程當中,她無法避免地隨波逐流,去尋找隻屬於自己的記憶空間,以分散自己骨子裏,那種在外漂泊的“流浪感”和“不安全感”。

不過唐綿不是什麼大曆史當中的人物,有幸生活在和平時期,“小情小愛”就已經占據了她的太多精力。

從這兩天論壇上大家的發言中,她也開始漸漸反思——記憶,究竟是不是準確的?

如同很多人一樣,在做不到、達不到、夠不到的時候,她是不是,也為了自己所想、為了不讓自己過於失落,隻得用僅有的模糊畫麵,去不斷塑造,從而為自己構造了一個“天真樂園”呢?

而那其中,又有幾分,是真實的呢?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會後,Candy開車過來接唐綿。

唐綿以前在倫敦讀書時,有好幾個台灣同學,她的室友Candy便是來自台灣的祖籍山東的眷村第三代。

這位葉引口中“唐綿的靈魂伴侶”,現在是個自由旅行家,待在台北的時間不算多,可唐綿次次來,她都會盡量趕回來做東。

按照原計劃,兩人今晚準備自駕前往北投泡溫泉。

唐綿很滿意Candy的這個安排,因為她現在急需用叁溫暖裏的那種霧氣與暖氣來包裹自己。

她剛剛坐上車係上安全帶,還未來得及舒一口氣,LSE在台北的幾個校友便給Candy打來了電話,說想要大家聚一聚。

在征求唐綿意見後,Candy調轉車頭駛向忠孝東路。

大家將地點約在微風廣場四樓的“寬巷子”。

理由是——唐綿是蓉城人,一定要她來評價這家台北新開的著名火鍋店,到底正宗不正宗?

唐綿耿直睿評:不可否認,食材擺盤精致,但為了迎合台灣市場需要,做了調整——要辣不辣,要麻不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