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終究不是夢......(1 / 1)

早春,清冷的月華鋪灑一地寒霜,黛青色的碧紗櫥卻被一豆燭火映出暖意。

身著中衣,背垂青絲的少女,坐在軟榻上,環抱雙膝,看丫鬟剪燈花。

“小姐,放心睡吧,我們都陪著你呢。要是今晚還做那噩夢,你就使勁捏我,我就立刻搖醒你,將你拉出苦海。”大丫鬟坐在床邊,拉著少女的手,溫柔地哄她。

少女抬眼笑了,如早春待放的玉蘭。

於是,錦衾加身,雲紗細掩,少女抓著大丫鬟的手,終究是淺淺睡去了。其餘的五個小丫鬟,或臥或立,也都在碧紗櫥外守著。

忽然,一陣奇異詭譎的琵琶曲傳來,將少女從夢中喚醒,朝那雲紗後望去。

門窗未動,一個鬼魅幻影,泠泠然飄忽於帷幔之外,此時正緩緩逼近。

它個頭很高,像冬日掛在門框上的棉簾,隻有頂著一個腦袋,卻總也看不真切。直到它貼到雲紗上,少女才看清,那分明是隻毛發棕黑、獠牙倒豎的狐狸!

少女冷汗涔涔,呼吸急促。但奈何周身無力,連一聲呼救也喊不出。

她拚盡全力,捏著大丫鬟的手,心中央求道:“搖醒我!求求了,快些搖醒我!”

而她手中的大丫鬟,以及旁邊的小丫鬟,皆沉沉睡去不曾醒來。

那攝人心魄的琵琶曲依舊“錚錚”地彈著,她本因恐懼而神聚,卻被那裂帛之音強行破了意誌,竟也沉沉昏了過去。

“好悶......”少女迷離著雙眼,看著床頂的垂幔,感受著周身的搖晃。

身下撕裂的痛處,使她微微蹙眉,想要掙紮,才發現手腕被野獸尾巴死死絞住,動彈不得。

脖子也被那粗大的尾巴圍住,越收越緊,幾乎不能呼吸。

少女氣若遊絲,使出全身氣力,握緊大丫鬟的手。

而那信誓旦旦要拉她脫離苦海的手,卻從她手中輕易地滑落下去。

少女眼角滾下一滴淚。

這終究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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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江城內,人間四月。穿城而過的漓水蜿蜿蜒蜒,九曲回腸,滋養了一方水土。

依水而建的亭台樓榭,呈犬牙差互。

大饕酒家二樓“牙尖”處,便匿著一位食客。

隻見他年紀尚淺,病弱清瘦,但眉目似幽深寒潭,身影若芝蘭玉樹,仿佛墜落凡間的謫仙,飄逸著遺世獨立地清俊與孤寂。

他身上披著暗紋墨荷白紗氅,手中搖著把白頭孔雀輕羽扇。腰間卻沒什麼玲琅玉玨好佩,隻掛了個金銀花包嗅香氣。

此時,這位大仙兒正窩在欄杆裏,抿酒獨酌,笑看人間浮世。

“嘿,白大夫,又把醫館丟給安歌?”一黑臉壯漢迎麵走來,用釀滿笑意的嗔怪充作招呼,手上提著空酒罐。

白如晦歪著腦袋,兩片輕羽似的醉眼斜斜一掃,才看清來人是上個月剛砸傷大拇哥的李鐵匠。

他酒杯半揚,笑靨如花,“無妨,無妨,我們家小安,厲害著呢。”

“瞧您這身子骨,還是少喝點吧。”李鐵匠見他手腕纖瘦,一時惻隱,冒出來這麼一句。

“死不了,死不了......”他爛笑頷首,袖起手腕,假寐養神起來。

李鐵匠看他一副爛泥糊不上牆的樣子,笑著搖搖頭,入內堂打酒去了。

此時,一夥粗野大漢踏門而來,前呼後擁,坐到大堂正中。

誰都知道,他們是開源錢莊的護院,漓江城內地頭蛇,不好惹。

他們甫一坐定,便喝令掌櫃親自伺候。

也是巧了,掌櫃不在,掌櫃娘子便攥著手帕,上前介紹菜色。

打頭的叫魏昌,一麵挑挑揀揀,故意發難;一麵不老實地摸人家屁股。

突然,一個酒瓶“倏咻——倏咻——”得朝他砸來。

魏昌捂著腦袋,直接懵了。回身看去,卻不見人影,氣得滿世界亂罵。

他的兄弟們也都踢了板凳,挨桌盤問。

最後掃蕩到了白如晦桌前,看到隻有酒杯,沒有酒壺。

魏昌一把提溜起這隻病貓,“你他娘的有什麼不痛快?是想讓爺給你鬆鬆皮?”

似大夢初醒一般,白如晦展開朦朧睡眼,連忙拱手作揖,“各位好漢,這是從何說起?”

“少他媽裝蒜!老子被酒壺砸了頭,而你這恰巧少個壺。不是你,是誰?”

“小生冤枉啊~小生剛才盹著了,定然是別人順走了我的酒壺、砸了您的貴頭。好漢反過來怪我,小生豈不冤死?”白如晦柔聲辯解,眼含水光,眼尾泛紅,竟有幾分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