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對峙,見他終於轉身翻找剪刀,我於是把唇角翹高,暗自讚著不知何時自己也把白簫這一套清淡冷漠的惱人手法學著手,甚至很是給發揚光大了。
記得那時還幼小的白簫,每次在師傅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受了委屈,當下麵上不會有任何異樣,卻總記得回家把這份怨氣向白爸爸討回來,也每每都能把淡定的白爸爸氣的全身僵硬卻又無法。
那時太小的我還不懂這荒誕的一切,隻是看白爸爸繃緊的拳頭,便跑上前死死抱住,生怕他會傷著白簫,卻不知那拳頭永遠落不下來。
一直糊塗,直到那對父子在不同的時間對我說了相同的話。
他們說。
這世上若有一人會被你冷淡的言語激到極處,不是因為他極恨你,便是因為他極愛你。愛到寧願自己承下一切,甚至轉身離開,也要換你一個滿足的歎息,一個勝利的微笑。
笑彎了眉眼,我的心卻驀地抽緊,突然痛的無法呼吸,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
聽見聲響抬頭,我深吸了口氣看著笑得似是而非的絕世男子,亦深深挑眉,落落接下他遞來的剪子,脫了外袍絞弄起來。
必須找些什麼事做,不然自己不是馬上瘋掉,便是馬上做出些傻事。
牙關越咬越緊,體內蟄伏了片刻的yu望又開始肆虐,這次我卻再沒有辦法,隻能讓自己遠離一切誘惑。
費了些心神把衣裝改好,我從耳後撥了一縷發絲,簡單編了個三股辮從額間繞了過去隱在腦後固定好,然後把散亂的頭發大落整了整,讓它自然的四散開來。幸而今天的發髻枝芝也是編的辮子才盤的,所以此刻本有就些自然卷的長發披下來便已有蓬鬆的弧度。
抬眼看了看坐在對麵唇角微翹的他,我皺了皺眉,脫下內袍,把改好的衣服換上。
自己已經食言很多次了,那麼至少,今夜答應了香兒的,一定要做到。
馬車終於停下,車外傳來鼎沸的人聲,深吸口氣鬆開袖中緊握的雙拳,我撩開了身後的窗簾,看到接踵的人群,與他們臉上滿足愉悅的神色。而遠處的河麵上,是燈光絢爛的無數船隻,其中最大的那隻花船,我很熟悉。
微皺了皺眉,我在車內四下掃了眼,卻失望的什麼也沒尋見。再把拳頭握緊,我解開手臂上的繃帶。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會失控,卻已經能摸見它的影子,那麼不管今夜最後是怎樣,現在我需要足夠的清明把這一切結束。
而最快的途徑,便是通過放血把毒素排一些出去。
“小沁!”再次截住我自殘的攻勢,他緊緊捏著我的手腕,臉上再無笑意,隻半眯著眼陰晴不定的看我“把這個吞了,我帶你過去。”反駁的話已在嘴邊,聽他不容置疑的語氣卻終於沒有說什麼,隻把他遞來的白色藥丸吞了。
“不……”“不要碰你?小沁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神色莫辨的看了看我,他動手幫我把傷口再次包好,然後脫下來自己外袍裹住我,隨即抱著我下了馬車,越過人群掠向傾城的花船。
不讓我碰,那麼小沁,你心中又想著讓誰來碰呢……
河麵的風很大,他的速度更讓耳邊充盈的隻有風聲,所以這聲歎謂,我聽得不甚真切,模糊的如同風囈。
“那丹藥隻能支持一炷香,所以小沁最好速戰速決。”把我放到船心,他突然恢複到最初的狀態,聲音溫軟低沉,眼中也是一片澄清的湛藍之色“一炷香之後,我來接你……”曖mei的笑了笑,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旋即消失。
身子離了他的懷抱被吹風得冰涼,隻是也如他說的,春qing的藥力已被壓製住,雖是暫時,卻也足夠了。反正今夜……搖了搖頭,我轉身去找香兒。
她隻是我看中運轉傾城的人,所以即使我不見了,也沒有一方勢力會幹涉到她。而她也深諳此道,絕不會多介入我生活一分。所以今夜,一定是按原計劃,在這花船上大選傾城的花魁。
“小姐……?!”找到香兒時她正故作鎮定的在房內指揮著各種調度,雖無重大差錯,我卻也知本不該是這麼慌忙的樣子。她暗暗準備了半個月,即使沒有我,本也該是場華麗的演出。
“別說話,我沒有多少時間,馬上去把鼓手叫過來。”淡歎口氣,我坐下喝了口清茶。那些人一定都在急著找我,隻是此刻我卻顧不了那麼多。看她神情呆滯的出門,我把不棄的外衣脫了,順了順發,不知今夜這印度風的表演能否討巧。
隻是不論結果怎樣,這都是最後一回了。
風肆虐在河麵之上,呼嘯著穿過石間罅隙,如淒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