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煥累了一天,早就睡了,國亂卻在炕上烙起了燒餅,高煥娘掖了掖高煥的被角:“他爹,咋啦這是?唉聲歎氣的。”
國亂嘟囔著說:“亡國奴的罪不好受啊!”
“咋倆無所謂,咋兒子將來的日子可咋過啊,吃一輩子窩頭?鬧不好還得給小日本當炮灰。”
“淨胡思亂想。趕了一天的馬車快睡吧。”高煥娘勸著。
“麵鋪去對了,我咋覺得田掌櫃這的人都很有見識,甭說別人,老車倌就是,俺們爺倆跟著他真是長見識。牲口不打是不會自己走的,你說說這話,真是解氣。”國亂睜著眼睛看著黑暗裏的頂棚 。“哪天把他爺我惹球粗了也鬧死幾個東洋鬼,鬧死一個夠本,鬧死倆賺一個。”
“淨瞎說,俺們娘倆還指望你呢,做事情考慮考慮,你還有老婆孩子呢。”高煥娘說。
“那還用說,我要是光棍一個早去投八路了,這不也是想想嘛,我這也是褲襠裏放二踢腳,想了也白想。”
“管他八路九路,隻要能打跑小日本,讓咱們吃上飯就是好路,這個德王跟小日本是一窩耗子,淨幹缺德事,早晚遭報應。”高煥娘也跟著說“我覺得你現在就是做好事,你要是不去拉糧,大夥都得餓肚子,對不?”
“這算啥好事啊,唉!”國亂聽著媳婦這麼說,歎了口氣。
“咋不是好事,打日本也得吃飽飯去打,要不哪來的勁,說不準吃你糧的人裏就有打日本的,你這不是做好事是啥?聽街裏的人叨叨今天於品卿差點被炸死,說不定這勇士裏就有吃你拉回來的糧的。”高煥娘想方設法寬慰著國亂:“我覺得你趕馬車比當木匠好,行啦,天不早了,快睡吧,明天你們爺倆還要出大力呢。”
國亂不吭氣了,可還是睡不著:“有我這種想法的中國人應該不止我一個,肯定還有千千萬萬。”想到這個,他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好像鬆動了許多。
街上的警哨子響過一陣子,過不了一會兒又響一陣,還未來得及回家的人們,尤其是年輕的男人,不問青紅皂白,抓了再說,每個路口都把著兵,家家戶戶都早早閉了門,生怕惹上麻煩,炸於品卿的總共三個人,折騰了半宿,一個也沒抓住,警察署沒有收獲,也不好收兵,沒完沒了在街上嚴密布崗,可苦了這些巡警,一個一個凍得直跺腳,怨聲載道。
田南良正是警察署訓練課課長,蒙疆自治政府警察署缺人,從其他地方抽調,他就從蒙疆學院調過來,負責警署的各項訓練事宜。剛上任一個月,就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
雖然他不是一線,但上麵要求全員出動 ,他也帶著自己課裏的六個人上了街。
由於夜晚又黑又冷,一個個凍得哆哆嗦嗦,幾個人靠抽煙取暖。“田課長,你放著好好的教員不幹,來這受洋罪,咋想的?”一個警員問他,“咋想的?還不是為了那二鬥白麵。”田南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