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下在立春以後,前些日子被春暖騙出來的梨花都壓在了霜雪之下。
沈離山的頭頂片雪都無,腳下一朵帝王蓮開得正豔。
他眉心一點朱砂痣襯得身上輕薄春衫的綠更加誘人。
他半合著眼,神情似有萬千深情憐憫又好似有萬丈疏離決絕,讓人恍然如見真仙。
但跪在地上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眼前的羅刹閻羅一個不高興就讓人真去了地獄。
沉默,還是沉默。
越是安靜越是事大。完了完了,顧二這回死定了。
沈離山剛才還是萬人擁戴的皇帝,山呼萬歲的聲音猶在耳畔,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這些人的什麼仙尊?
他思考了片刻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也許是在登基大典上飛來的那支羽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強者不論在哪裏都是強者,珍珠就算是在湖底也會放出光芒。
“吵死了。”沈離山不喜人聒噪。
跪著的人紛紛噤聲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也捂住了自己的嘴。
“來一個人回話。”沈離山睜開眼,視線所到之處弟子們紛紛低下了頭。
“師尊,弟子清崖懇請師尊救一救顧清恪。”陸青崖神色急切。
沈離山覺得有點不妥。平時話本看得不多,但是知道一個姓沈的要是去救一個姓顧的,多半沒什麼好事。
“說說事情緣由。”
陸青崖剛要說就被一褐衫童子打斷:“仙尊清修,爾等叨擾已是罪過,顧清恪自己不守規矩與人私鬥也犯得著請仙尊出手嗎?”
陸青崖看上去頗為忌憚這個褐衫童子,滿腹的話硬生生憋在喉間。
沈離山十分不悅:“叫你多嘴了嗎?”
褐衫童子見他麵若冰霜,罕見地言辭直接,作了一個揖:“得罪仙尊了,仙門尊長有令,閑雜人等不得擾了仙尊清修。”
“我說他不是閑雜人等。你可以走了。”沈離山不喜別人替自己做決定。
褐衫童子也不多言,又作一揖轉身騰雲而去。
沈離山大為驚駭,本以為就是某個山門清修,原來竟是可以騰雲駕霧真的修仙?是自己上輩子整頓山河積了大德?
一瞬間,他的心情好到了頂點,見陸青崖的團子小臉都覺的順眼了許多。
陸青崖看向沈離山的眼中滿是淚:“清崖擾了師尊清修願受任何責罰!但請師尊速速救清恪。”
沈離山頭疼,小孩子講話就是沒有重點。上朝彙報都要撿最緊要的說,軍機奏報更是一個廢字都不要有。他哭哭啼啼半天,請罪過來請罪過去,就是不說顧清恪究竟怎麼了!
他臉色一變,跪著的陸青崖以為自己已經觸怒了師尊,小雞啄米似地不停磕頭。
沈離山隻好開口:“住手。”
嗯,也許應該叫住頭?
搜尋記憶當中的沈離山好像真是個離群索居的高人,除了在滿是冰塊的屋子裏打坐修煉,便是找人交手。他對世間凡俗的情感好像缺乏基本的興趣,最看不上所謂被情所困的渣滓。
沈離山搞不懂武力超群又性情冷淡的原身為什麼會有徒弟這種東西?獨美不好嗎?
陸青崖怯生生地道:“師尊……”
看到他額頭上鮮紅的印記,沈離山隻丟下一個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