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死嗎?”那個孩子在被推進手術室時問我。
在醫院待了這麼多年,我聽到過這個問題無數次,但並沒能讓如實回答變得更容易。
“當然不會,我們馬上就會治好你。”我撒謊道。
他遭遇了一場慘烈的車禍。我們在竭盡全力,希望仍然極其渺茫。在我超過十年的工作中,已經不會對大多事感到驚訝。盡管奇怪的是,他已經流失了大量的血液,卻還沒有失去意識。
麻醉師迅速為他進行麻醉,準備進行手術。
達米安是外科醫生,多發性創傷的專家。我則擔任他的助手。手術剛開始之際,我們的臉上便不由自主流露出遺憾:他根本沒有機會通過手術活下來。
我們不抱期望,卻還是盡到最大努力進行救治。但無影燈下的30分鍾後,他的心髒仍然停止了跳動。
“他被送來的時候怎麼能還活著呢。”達米安感慨。
他宣布了死亡時間,留下我們清理殘局。我負責為太平間對孩子的屍體進行清理。我數不清自己做過多少次這件事,到現在也沒有愛上它。但它對我來說,是向死者致敬的最後機會。
那孩子不超過15歲,我聽說他當時正在學開車。他毫無經驗,第一次開上濕滑的道路,車子失控撞進溝渠。他的父親因撞擊當場死亡,自己卻堅持活到了手術台。
當我把針放進他切開的腹部時,他的身體抽搐了一下。我吃驚地縮回手,想知道是什麼導致了死後痙攣。
下一秒,男孩急喘著氣睜開眼睛,發出我所聽到過最尖利的尖叫,恢複了生命。
“救救我!”他從喉嚨裏懇求,我在驚慌之中跌跌撞撞倒在地上。
我大喊著尋求幫助,其他人跑進手術室,同樣失措地看到,這個本應死去的男孩在手術台上尖叫。
他的脊椎斷了,就算他哭喊得再慘烈,也無法動彈。麻醉師在我們為他檢查生命體征的時候試圖為他注射鎮靜劑。但所有指標顯示相反的讀數,他的心髒並沒有重新開始跳動。
他應該已經死了。
我開始胸外按壓,拚命想讓他的心髒恢複工作。我畏縮地聽到他的肋骨在我手下折斷的聲音,男孩的尖叫變成咕嚕嚕的聲音,喘不上氣。
“他不會死的!”麻醉師喊道,一邊又給那孩子開了一劑異丙酚。然而,沒有一個運作的心髒,藥物無法在他的血管裏流動。盡管我已經我盡我所能地對他進行心肺複蘇。
搶救持續了一個小時,直到外科主任出麵幹預,命令我們停下。我們造成的傷害比我們提供的幫助要多得多。
“我……我怎麼了?”那孩子結結巴巴地說,仍然神誌清醒。
沒有人回答他,我們無法找到任何詞語來描繪眼前的可怕景象。許多醫護因這個場麵離開了房間。在我們的職業生涯中,我們麵臨過許多挑戰,但從沒有過像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我在文件中看到了,現在隻是想讓他集中注意力。
“布萊恩·道森。”他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鎮靜。
“你出了車禍,布萊恩。”我告訴他。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哪裏時,他的眼睛開始瘋狂地四下張望。他試圖抬起頭,但由於脊椎骨折,他已經完全癱瘓了。
“我動不了,我……我動不了。”他哭喊道。
我走近了些,站在他的正上方。
“布萊恩,你的心髒停止跳動了。”我說。
外科主任——喬治——抓住我的肩膀,對我低聲耳語。
“我們需要隔離手術室。”他說,“這裏發生的事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疇,而且可能具有傳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