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本心...”
“這個問題,不同的修道者有不同的答案。”
“樹老可有答案?”
“我由草木之身入道,所解的答案不一定適合修士。”
樹老頓了頓,接著道,“最簡單的理解,本心便是本我之心。因此,何為本我?”
“本我...過去,現在,未來,三者共同連成一條落在時間長河中的線段,這就是全部的我。”
聽得此言,樹老竟沉默許久,吐出一聲歎息:
“你既然早已有此等理解,為何還辨不清何為本心?”
秦恕眉頭皺起。
一團迷霧的心湖隱約閃過一道電光。
似乎隻要一個契機,就能瞬起風雷,吹散一切遮擋。
樹老也未曾出言,等待著秦恕自己劃破迷瘴。
許久過去,秦恕苦思的眉頭漸漸舒展。
“身困枯井,確實難見青天。”
他微笑搖頭。
“本我既為過去、當下、未來三重,本心又怎能僅為過去所困?
“而戒心,便是過去。”
“然也。”
樹老同樣笑著回道,“過去的經曆帶給你的,無論是正麵的追求還是負麵的防禦都不是真正的你,那隻是你與這個世界的某一小部分碰撞,產生的一小段經曆,而不是全部的你。”
“不錯。但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被過去的經曆決定著。有些人小時候很窮,所以長大後對金錢極為看重;有些人過去缺少關愛,所以性情比較閉鎖;有些人成長環境極為優渥,所以對世界總有一種天真和樂觀;
“而更多的人,隻是平凡而茫然的活著。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是被一路走來的所見所感而決定。便如...我自己。
“我所有的想法、思維方式、看待世界的方式,都是被那個時候的經曆決定。而那些經曆並不美好。
“所謂的戒心,便是由此而生。不信任,隻是因為從未體會過信任...”
秦恕毫不避諱的在一個陌生存在麵前解剖著自己。
此刻,他如同變成了一個更高的存在,將過去的自己完全放在太陽底下,以洞察內中所有的幽暗與迷惑。
“而那些經曆隻是我這個存在,很小的甚至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遠不是全部的我。基於小部分經曆決定的追求,也遠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為何想要孑然一人,踽踽獨行?
因為那個世界一個人獨活的經曆,造就了自己。
現在的自己仍是以那時候的思考模式、行為模式活著。
而這種模式似乎並不適合當下。
“不錯。”
樹老再次開口,
“孑然一身,獨行於世,確實能了無牽掛,行的輕鬆。但如果這世間的任何東西都無法引動你的心緒,不能將你的心湖攪起波浪,又如何能將泥沙枯葉般的虛妄滌除?你又如何能明見自己的心?
“你對任何人都不在乎,都不掛心,確實是一種灑脫,自在。但道心隻有在曆練中才能明見,如果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讓你心起牽念,你又怎能做到以心曆之?又如何在曆練中明見己心?
“不拿起,又談何放下?不入世,又如何出世?”
秦恕沉默,知道對方說的沒錯。
片刻,樹老繼續道,
“所以,你現在要如何做?”
“過去塑造了我,而已經發生的經曆不可抹除,隻能...換一種角度去經曆?”
“不錯,換一個角度。喜殺人的,可以試著去救人。喜搶奪的,可以試著去給予。喜自我的,可以去試著為他人...”
秦恕沉默。
這絕對是一條極為艱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