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十三年。
洛水兩岸下了一場春雨,神都一夜之間牡丹花開。
時間臨近傍晚,暮色中的夕陽連帶著晚霞將整個洛陽城勾勒的五彩斑斕,溪水河畔,畫舫巡遊,歌聲四溢。
天色漸黑,河流兩岸漸漸開始掌起燈火,這個時節的神都在午時三刻之前是不關城門的,夜市的熱鬧與繁華要持續到深夜才會散去。此時此刻,剛剛晚飯過後不久,人流大多數是從家中湧出奔向夜市、青樓、酒家還有那河畔的畫舫樓船。
道旁是如織的花燈,河畔是不滅的流火,商販們高聲吆喝,雜耍藝人們舞獅敲鑼,青樓妓坊間更是不斷傳來渺渺靡靡之音。
葉缺坐在一個破舊的雙人轎子裏,望著周遭的景象,摸著自己稚嫩的手臂,雙眼茫然中的帶著震驚,迷惑中透著不解。
“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少年模樣?”
“這裏是人間?”
“腳下是洛陽?”
夜色降臨,洛陽城的熱鬧達到了頂點,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爺閑來無事,竟放起了煙花,許是為博美人兒一笑。空中升騰起一大蓬絢麗的煙火,火焰忽明忽滅,葉缺昂頭望向星空,一輪明月悄然於雲霧中露出身影。
“一切歌舞升平。”
“一點妖氣都感受不到。”
“難道妖魔已經撤離了人間?”
神都洛陽,縱橫交錯的大道連著小巷四通八達,香車寶馬川流不息。王侯將相貴族富商各自占據著奢侈豪華的府邸,玉輦奔馳,金鞭絡繹,龍銜著華蓋,鳳叼著流蘇。
“公子,將軍府到了。”轎子前傳來一個沉悶的男聲。
“將軍府!”聽到這三個字,葉缺的臉色終於大變,並且確認了一個事實,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他或許真的是回到了少年時期,回到了一百年前。
如同夢境一般。
前一刻還在仙界與萬妖搏殺,這一刻竟然就回到了一百年前的洛陽。
站在神都洛陽,將軍府的大門前,葉缺感慨萬千。
葉缺,綽號戮妖修羅,是神武四十三年自青丘劍門飛升至仙界的絕世天才,縱橫三界幾十年,戰無不勝。當年萬妖軍團偷襲三界時,葉缺單人單劍,斬殺妖魔三千六,被譽為仙界年青一代的偶像。
就是這樣的英雄人物,誰能想到,當年在這洛陽城,在這將軍府,曾受到過一段赤裸裸的羞辱,而原由,隻因為他是個私生子,隻因為有人懷疑他是來爭權奪利的。
可事實上,葉缺自小跟隨母親在鄉下居住,母親臨終前希望他可以回到將軍府認祖歸宗,為了卻母親遺願,葉缺孤身來到洛陽。
站在這高門大戶的將軍府門前,葉缺躊躇不前,進還是不進?曾經第一次來到這裏時,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壯觀,亭台樓閣,綠樹紅花,婢女仆役,還有那處處可見的鎧甲侍衛。當時的自己有些自卑,也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欣喜,因為自己以為,這裏以後就是自己的家了,自己也有父親了,甚至自己以後也有機會成為一名戰功赫赫的將軍。
沒有多少銀子的葉缺,來到洛陽之後,還雇了一頂轎子,想著盡量體麵些,甚至還跟轎夫吹牛說自己是將軍府的公子。
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糟糕,這裏並不歡迎自己。
“私生子還想認祖歸宗?”
“白日做夢吧!”
現在回想起來,確實可笑,旁人跟自己,都是坐井觀天罷了。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街角處馳來一隊鐵騎,領頭的是一個星目劍眉的公子哥,騎一匹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七八個全副武裝的騎兵。
提韁,停步,下馬。
除了最前麵的公子哥,其餘的騎兵動作整齊劃一,能看出來絕對不是一般的城衛戰士,這些人是上過戰場,飲過血的。
“這是誰的轎子,為何擋在我將軍府的門前?”公子哥揮了揮自己的金色馬鞭,圍著葉缺雇的轎子轉了一圈,在他看來,如此破爛的轎子,無論如何也不像是能進將軍府的客人。
葉缺沒有說話,他還沉浸在回憶之中,剛剛重回少年,腦海中的記憶跟周圍的環境還處在一種適應融合的狀態,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他葉缺不說話,等著結賬收錢的轎夫可不敢愣神,這裏是將軍府,光看那些將士腰間的戰刀就害怕,稍有差池,搞不好就是人死財空。
“軍爺,轎子是前麵這位公子雇的,他說自己是來將軍府認祖歸宗的,咱們是靠賣苦力吃飯的窮轎夫,可不敢無故擋了將軍府的大門。”轎夫苦著一張臉老實巴交的說道。
“認祖歸宗?他是誰?憑什麼認祖歸宗?”騎高頭大馬的公子哥,聽完這個解釋,當即聲音就提高了一個分貝。
“他說他父親是葉將軍。”轎夫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實在是荒謬,但又不敢撒謊,隻能據實相告,心裏已經快要將葉缺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