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一片混沌,恍惚之間宮思思聽到了許多人的聲音,有父親的說話聲,母親的呢喃聲,同學的打鬧聲,鄰居們的吵架聲。
繁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間有些頭疼欲裂,但宮思思心中突然悸動起來,不對,少了什麼,一定少了什麼!
少了某個人的聲音,可那個人是誰呢?那個人對我很重要嗎?
混亂的意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某塊記憶碎片閃過,宮思思這才猛然醒悟到底少了誰的聲音。
陽光明媚的午後院子中,一盆盆花草在陽光下愜意生長,院子中央的藤椅上坐著一個男孩,正認真的用小銼刀在木牌上雕刻著什麼。
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就如同一隻蝴蝶,在院子中的花草間肆意飛舞,圍繞著男孩不停的嘰嘰喳喳,仿佛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
“哥哥,你看這盆蝴蝶蘭,它已經開花了,好漂亮!”
“哥哥哥哥,這株迎春草怎麼有點病懨懨的,你今天是不是忘記給它澆水了?!”
“哥哥,好不好看?”
女孩摘下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別在耳畔,點點金光灑在她年輕稚嫩的臉龐上,明亮的眼睛中滿是對男孩的眷戀,笑靨如花。
男孩早就收起了手中工作,眼神中滿是溫暖,不厭其煩的回答每一個問題,認真且寵溺。
最後,男孩將雕刻好的木牌遞給女孩,淡黃色的木牌上被雕刻出兩道人影,很明顯是男孩的木雕摟著木雕女孩的肩膀,麵對麵微笑。
女孩最後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話。
“哥哥,長大後我一定會嫁給你的!”
宮思思猛然從床上驚醒,她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隨後掃視了房間一圈,入眼滿是熟悉的粉紅色調,這個地方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因為這是她的房間。
一張白紙突兀的出現在粉色的空間中,有些不和諧,宮思思伸手將它拿起,潔白無瑕的白紙上,有一塊墨跡,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宮思思望著那塊墨跡,突然間淚如雨下,心髒抽搐不止,痛徹骨髓,她就像瘋了似的猛然衝出房間,企圖尋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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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昏暗的房間內,柳瀟就如同一個木偶一般,呆愣的坐在那裏,幾個小時都一動不動。
她雙眼通紅,麵容憔悴,頭發像是幾天都沒有打理過一樣,淩亂不堪,就那樣癡癡的看著眼前父親的遺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邊的天色從白日逐漸轉為昏黃,昏黃又瞬間被黑暗吞沒,沒開燈的房間內漆黑一片,如同深淵。
柳瀟試探性的活動了一下手臂,因為長久沒有活動,大腿已經開始發麻,渾身酸軟,饑餓感疲憊感席卷全身,但這些與她心中的苦楚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因為自己的自私,親手毀掉了兩個男人。
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
滲人的怪笑聲在黑暗中響起,聲音沙啞如同枯木,異常滲人,隨後笑聲又轉變為哭聲,撕心裂肺。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間燈被人打開了,柳瀟換了一身紅裙子,她仔仔細細的在鏡子前給自己化妝,企圖用濃重妝容掩蓋自己憔悴的麵色。
柳瀟一邊描眉,一邊嘴中輕輕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今夜天台的風,好像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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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鳳市市區三十公裏外的棲梧山是很有名的景點,白日間遊客絡繹不絕,有很多都是不遠萬裏慕名而來,瞻仰那處名為鳳凰台的奇異古崖。
鳳凰台位於棲梧山主峰之巔,離遠些看,這道崖壁就像是一隻騰空欲飛的鳳凰,即將要登臨天際遠離人間,鬼斧神工。
但棲梧山的整體山勢極為陡峭,白天爬山都必須小心翼翼才能避免意外,所以到了晚上六點以後,棲梧山就會開始封山,所有遊客都不能在山上過夜,以避免發生事故。
但總有很多年輕人就喜歡夜爬,山路大道被封禁,他們就另辟蹊徑從其他小路上山,就為了能夠登臨鳳凰台觀看日出,每年的這波人中,都會發生很多起意外事故,這讓官方的人頭疼不已,卻屢禁不止。
一個女孩輕車熟路從山下小道開始登山,這裏的位置極其隱蔽,如果不是對棲梧山特別熟悉的本地人,幾乎不可能找到這條路。
深夜的山峰看起來陰氣森森,不知名的蟲鳴鳥叫在山林間回蕩,讓人心中忍不住寒意漸升。
宮思思背著背包,借著月光開始爬山,她並沒有照明工具,走在陡峭的山間卻如履平地,仿佛來過很多次。
她就如同一個幽靈一般,漫步在深夜的山間小道上,偶爾會有零碎的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天地間隻剩下淅淅索索的樹葉摩擦聲與腳步聲。
對麵的山林中偶爾會有手電燈光掃過,熾烈的白光在深夜如同太陽般耀眼,很明顯對麵也有同道中人,選擇在深夜爬山。
宮思思麵容平靜,她一步步邁向山峰的最高處,她和哥哥在這條路上走過很多次了,可現在宮思思仔細想來,好像她從來就沒有單獨走完過全程,每次爬山到一半,她就會賴在哥哥背上,不肯下來。
原來,山路這麼難走啊,好遠,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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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放一隻手舉著手電,另一隻手裏夾著香煙,艱難的朝著山上爬,一邊爬一邊抱怨。
“說好的明天再來爬山,幹嘛非得夜爬,我聽說好多人就是因為夜爬受傷了,而且我總感覺附近陰森森的。”
前麵有個同伴回頭嘲笑道:“我說放子,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平時你丫不常說自己喜歡大半夜看恐怖片嗎。”
陳放抽了口煙,兩道白霧從鼻孔中噴出,他冷哼道:“我什麼時候怕過鬼?我是怕咱哥幾個萬一不小心從山上摔下去,咱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怕啥,曉哥兒說了,他從小就是在棲梧山腳下長大了,熟的很,咱們跟著他肯定不會有事,是吧曉哥兒。”
陳放一行四人是隔壁市某大學的學生,住在同一個寢室,因為之前一直在短視頻軟件刷到棲梧山,剛好同寢的鄭曉就是臨鳳本地人,所以四人決定趁著周末來爬山。
鄭曉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胸有成竹的拍著胸脯道:“放子你就放心吧,這條路哥走了沒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從來就沒出過事兒,我寒暑假還會偶爾客串導遊,帶著那些外地人夜爬棲梧山,同樣什麼事兒都沒有!”
另一名同伴聽完後衝著陳放擠眉弄眼。
“聽到沒,我說放子,你平時膽子可沒這麼小,怎麼今天娘們唧唧的,你不會是真害怕了吧?”
陳放不屑的撇撇嘴,說道:“你才怕了,不信咱們比比誰先爬到鳳凰台,最後到的是小狗!”
說完後陳放舉著手電開始小跑爬山,加速超過其他三人,頓時笑罵聲在山林中四起,幾名年輕人開始你追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