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妧斂下眸,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再轉過身時,她神色冷淡,語調中盡顯涼薄:“對不起,我說過了,不能帶你進宮。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說。若是你不願意選,我便送你回你自己的家鄉。還有,你也不用想著自盡威脅我,如果你敢如此做,你的家人以後會怎麼樣,可就說不定了。”
秋果愣愣的看向眼前的少女,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眼眶中那蓄了許久的淚,終於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阻攔,失了控般流下來。
她一邊哭,一邊用袖角揩著那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姑娘……你真的要趕秋果走嗎……”
麵前的小丫頭泣不成聲,一聲聲止不住的抽噎讓人不禁心生憐惜。少女聽著,眸中現出不忍,然而那張嬌美的臉上仍舊冷冰冰的,沒有什麼表情。
她冷著聲道:“走吧,忘掉這裏的一起,回家好好的生活。我知道這府上還有很多的人,都像你一樣不願意相信聖旨的事,你通知雲嬤嬤明天將他們召集起來,我再親自和他們道個別吧。”
說完便走到裏屋屏風後,解開衣裳想要就寢。
秋果雙眼通紅的站在原地,癡癡的等了許久,但那屏風後的那人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存在,上了榻後便閉眼睡了。
小丫頭低低抽噎了一聲,眼中還包著淚。她輕手輕腳的將屋內的燭火吹熄,關好門,很快離開了屋子。
等她走後,床榻上那人才緩緩的睜開眼,輕聲的歎息了一聲。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秋果。”
楚王率領的大軍離開皇城不過六七日,便以雷霆的行軍速度到達了距離北疆不過一日行程的新竹嶺。
將士們頂著非人的行軍速度走了一天,此時皆已是疲憊不堪。楚王騎著馬,孤身探查了一圈此處的地形,隨後才吩咐大軍就地紮營。
後方的將士們聞令歡呼一聲,都鬆了口氣。
身後是人來人往忙碌的聲響。楚王獨自一人坐在篝火旁,佩劍插到一旁的土裏。借著明亮的火光,他這才小心的掏出懷中的信件,像瀏覽珍寶似的展開來看。
潔白的信紙上,簡潔明了的隻寫了一行字。蕭若詢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細的讀過,劍眉微微皺起,但嘴角卻不禁上揚,露出一個無奈卻又寵溺的笑。
信上隻寫了一句話:蕭若詢,你布下的局,埋下的惡果,終究有一天會自己嚐到。等著吧。
她寫了一句略帶威脅的話,篝火旁的人細細品著,卻難得的品出幾分嬌嗔的意味。
楚王一身鎧甲,坐在火堆旁低低的笑起來,黑曜石般的眸中滿是柔和的神色。
他將信小心的合好,又放回了胸膛的地方。初秋的風帶著涼意,在周圍沒有草木遮蔽的情況下,就這麼直直的襲來。蕭若詢伸手覆上心口的位置,隻覺得那處燙的他難忍,卻又隱隱透出幾分空落和酸澀。就如他這幾日想起少女時,心中難耐的孤寂和落寞,像潮水一般的襲來,漲得他難受。
頭頂上的夜空中無月,也不知道在皇城那處的夜色下,她是不是也會偶爾的想起他。
想必也是不可能的吧。
蕭若詢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良久,卻又輕輕的歎了口氣。
第二日清晨,楚王府接待客人的正廳內,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王府中的下人。
雲嬤嬤站在一旁,保養得體的臉上,此時卻多了幾絲皺紋。她伸出手,向坐在主位上的少女介紹道:“郡主,這些都是王府內的下人,都在這裏了。”
自昨日宮中來傳旨後,滿王府上上下下皆是愁容一片。這些人雖然心中皆憤慨難過,但聖旨已下,他們也不得不改了稱呼,尊稱府裏的少女一聲郡主娘娘。
少女的到來,給王府帶來了生氣,帶來了煙火的氣息,隻是她要走,這府中也許很快又將回到以前那種死氣沉沉,每個人都謹小慎微做事的日子。
誰又能舍得下呢?
下人們都垂著頭,不吭一聲,廳中的氣氛一時被壓得很低。有些婢女甚至眼圈紅紅的,已經止不住開始抽泣。鍾妧看著這一幕,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聲音輕緩道:“今日召你們來,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我隻是想和你們好好的道個別。多謝你們這些日子的照顧,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一定盡力相幫。言至此,我就不再多說了,大家回去做事吧。”
她不敢再說些什麼,隻怕自己會更不舍。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個月,也隻有這裏是讓她過的最舒心的地方。每個人都很善良,對她也是發自於內心的好,沒有絲毫的摻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