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夾心餅幹(1 / 3)

你們吃過夾心餅幹嗎?

中間那塊奶酪夾心,是餅幹被人喜愛的靈魂。

我也是家裏的夾心,上有哥哥,下有妹妹。

然而我不是餅幹裏讓人垂涎的夾心,而是劣質五仁月餅中那坨被嫌棄的餡。

01

我跟哥哥相差四歲,生我的時候,鄉下查得不嚴。

兩年後,媽媽又懷孕了,那會正是風聲繄的時候。

婦女主任和村支書上門來勸:「已經兒女雙全,就不要再生了。」

媽媽訕訕笑著:「還想再生個兒子,不然軍軍以後有事,都沒兄弟搭把手。」

婦女主任苦口婆心,媽媽佯裝鬆口。

可她第二天就躲起來了。

六個月後,她生下妹妹,然後就被請去結紮了。

如果不是上了環,或許我遲早會有個弟弟。

我以為,我跟妹妹都是女孩,會得到同樣的愛。

可實際上是不一樣的。

妹妹是老幺,老幺總是受寵點。

小時候我跟哥哥打架,媽媽總說:他是男孩子,你打不過他別跟他打。

我跟妹妹吵架,媽媽就說:她比你小,你怎麼能欺負她?

家裏養了很多下蛋難,媽媽燉好難蛋後,用筷子在中間劃一道。

一半給哥哥,剩下的舀一多半給妹妹,碗底就給我。

「燕子,這個拌飯吃最香,精華都在碗底。」

後來,我念小學。

爸媽白天都去做工,妹妹由奶奶幫忙看著。

小學是回家吃午飯的,我要給哥哥炒飯。

農家灶臺很高,我得站凳子才夠掄鍋鏟。

炒一次蛋炒飯,我放四個難蛋。

我跟哥哥一人兩個,很公平。

小孩子最盼著過年,可我沒那麼期待。

因為我總是穿哥哥的舊衣服,親戚們給紅包買衣服,要麼給男丁哥哥,要麼給老幺妹妹。

總之沒我的份。

八月十五,親戚送來月餅。

最好吃的蓮蓉蛋黃味,被哥哥包圓。

妹妹拿著五仁月餅,把麵上的皮都啃光,隻剩下裏麵的五仁餡。

媽媽把顏色古怪的餡遞給我:「吃吧,餡最好吃了,妹妹都留給了你。」

我搖頭拒絕。

她還皺眉訓我:「這麼好的東西,還挑三揀四。」

後來我喂豬時,發現那幾個月餅餡在豬食裏。

這麼好的東西,她自己為什麼不吃呢!

爸媽工作很累,幾乎全年無休。

到了周末我要負責洗全家人的衣服。

他們的衣服很厚重,淥水後我甩都甩不勤。

日頭未出,池塘上霧氣縈繞。

仿佛這是一池溫泉,可實際上,池水冰冷刺骨。

我那時有錯覺:仿佛天地間就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

02

最後是早起放牛老漢的聲音將我拉出迷霧:「燕子真是懂事哦。」

那時我迷失在眾人一聲聲誇贊裏,直到再大一些才思考:為什麼是我呢?

為什麼大我幾歲的哥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為什麼被誇懂事的,永遠都是村子裏的女孩呢?

糊糊塗塗地,我就長大了。

哥哥比我大四屆,他中考那年,我在念五年級。

媽媽自己小學沒畢業,受盡了沒文化的苦。

所以在哥哥的學習上一直很盡力,哪怕如此,哥哥依然沒考上城裏的高中。

媽媽是遠嫁,平日自尊又敏感。

總會跟我們說,城裏的親戚們如何看不起我們。

跟伯伯姑姑們也一直不親。

可那一次她拉下老臉去求大伯,最後大伯出麵,把哥哥弄進三中。

三中不在縣城,在另外一個鎮上。

結果出來後,媽媽又嘀咕了。

「怎麼不把軍軍弄去縣城,是怕周末會去吃他們家的飯嗎?」

她心情不好,我便安慰道:「媽媽,我以後一定會考上一中的。」

媽媽斜著眼看了我一眼,語氣沉沉地:「你考上有什麼用,你又不是你哥。」

剩下的話,被生生塞回喉嚨眼裏。

從小到大,他們一直不關心我的成績,也不輔導我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