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下著大雨。
汽車一路疾馳,飛奔似的開到了醫院。
從後座中走下來一個軍裝男子,他神情嚴肅,眼中透著焦灼之色,身後的副官衝上來欲為他打傘,他也不曾理會,任由傾盆大雨澆在自己身上,迅速向著醫院大樓走去。
病房外的醫生看見他的身影,十分沉重地喚了句,“大帥。”
“她怎麼樣了?”男人聲音嘶啞,對著那醫生喝問道。
醫生麵有難色,他默了默,說了句:“您有什麼話,快些和她說吧。”
男人聽了這話,臉色迅速地慘白了下去,他好容易才握住了門把,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一扇門推開。
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子,她靜靜地睡在那,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臉頰處卻透著病態的潮紅,虛弱得仿佛一口氣就能將她吹化了。
“亭亭……”裴湛山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裴湛山,你來看我了。”樊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了眼前的男人。
“是,”裴湛山在她床前坐下,故作輕快的開口,“今天天氣不好,等過兩日出了太陽,我推你出去轉轉。”
樊亭仍是望著他的眼睛,“裴湛山,我想求你兩件事,你能不能答應我?”
“別說隻是兩件事,就算兩千件,兩萬件,隻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你。”裴湛山的手指有些許的輕顫,幾乎要握不住她的手。
“你永遠……都不要讓念念知道我是她的生母,她就是樊玲的孩子。”樊亭聲音虛弱,卻仍是十分清晰。
“好,我答應你。”裴湛山答應得很痛快。
“還有,你好好地對樊玲,你們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
“好,我也答應你。”裴湛山點著頭,黑眸中浮起熱潮,“我全都答應你。”
樊亭見他答應了自己的祈求,眼瞳中浮起了欣慰的光,她微微笑了,眼睛卻是向著半空中望去,很輕聲的說了句,“廷深來接我了,裴湛山,我要走了。”
“亭亭……”裴湛山喚著她的名字,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慢慢流逝,他心如刀絞,將她抱在了懷裏,有大顆大顆的淚水從他的眼眶中落下,打在了樊亭的麵頰上。
樊亭感受到了他的熱淚,她心裏一酸,幾不可聞地與他道歉,“對不起,裴湛山,我沒有愛過你。”
“亭亭,我不要你愛我,我隻要你活著,我隻要你活著……”裴湛山眼眸如血,一聲聲的開口,求著她留下。
樊亭的眼中有水光閃過,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在他的懷抱裏閉上了眼睛。
“亭亭,亭亭!”裴湛山啞聲喊著她的名字,懷裏的人無知無覺,他似乎是瘋了,也似乎是被夢魘住了,整座走廊上都回蕩著他的悲鳴。
樊玲進了病房,就見裴湛山一動不動的在那裏坐著,他的懷中抱著樊亭,樊亭的麵色青白,顯然已是去世多時。
“夫人,大帥從昨天就一直這樣,有醫生進去勸過,可他拿槍就要殺人,咱們現在都不敢進去。”林副官站在樊玲身後,憂心忡忡地開口。
樊玲沒有出聲,走進了病房。
聽見了她的腳步聲,裴湛山抬起頭,剛看見他的麵容,樊玲的心裏止不住的酸澀起來,不可一世的裴湛山,兩鬢竟已經全白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夜白頭。
“讓姐姐安安心心的去吧,裴湛山,你放下她。”樊玲強忍著淚水,與他慢慢地開口。
“沒有,她隻是睡著了。”裴湛山望著懷中的女子,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麵容。
“不要再發瘋了,姐姐死了,她死了!你不要再纏著她,你讓她清清靜靜的走吧!”樊玲痛哭出聲,也不在乎會不會惹怒裴湛山,他若要拔槍,那就讓他殺了自己吧。
裴湛山仍是緊緊地盯著樊亭的麵容,直到樊玲喊來了侍從,一左一右將他的身體強行架起,裴湛山神色恍惚,對著眾人喝道,“你們做什麼?”
“大帥,大帥,你冷靜點。”侍從們慌忙出聲。
“亭亭!”
“亭亭!”裴湛山目眥欲裂,他拚了命的掙紮,試圖掙開侍從們的鉗製,直到他看見樊玲顫著雙手,用白色的床單蓋上了樊亭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