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現在的崗位多緊俏啊，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要不是你爸是救人死的，就你們家這農村戶口，可是進不去軋鋼廠的。”
“就是，你這怎麼還拿喬起來了。在農村你連個赤腳醫生都不算，給人發發感冒藥，能做工人就不得了了，還想進醫院啊。”
張民富耳朵嗡嗡的，全是人喋喋不休的說話聲。
眼前的環境和人都極其陌生。
兩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穿著老式的灰藍棉衣，上麵添著不少補丁，發黑發黃還帶著異味。
他們坐在吱呀叫喚的木頭凳子上，風從窗戶角穿過來，冷的人將手塞進衣袖裏縮著身子。
一間破了窗的屋子，三個人，三張矮凳，這就是全部了。
張民富看著眼前人緩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了。
我勒個去，禽滿四合院？！
說話的不是找人養老一大爺，和一分錢都摳到死的三大爺嗎。
不就是罵了句一院子禽獸嗎，怎麼把他也給扔進禽獸窩了。
在一大爺和三大爺的數落中，張民富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張民富他爸是四九城外的赤腳醫生，餓不死但也吃不飽。張民富本人是個不上進的懶貨，不肯種地也懶得跟他爸學醫術，整日跟著他爸在後麵拿拿藥就算上工了。
前不久，他爸領著他來城裏相親。不成想，相親沒成，他爸為了救個掉水裏的小孩沒了。
那小孩家好像是哪個領導，知道張民富是個養不活自己的懶貨，為了報張爸的救命之恩，給張民富安排進了軋鋼廠。
上萬人的國營軋鋼廠，在這時代可再好不過的安排了。
一天包兩頓，有工資還給安排了住房，放別人眼裏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可張民富不幹。
一方麵拿喬自己是領導的救命恩人，一方麵覺得自己是個大夫瞧不上工人活，鬧著要見那小孩家。
領導報恩歸報恩，但不願扯上這麼個無賴，這不街道就安排院裏德高望重的一大爺和三大爺來勸了嘛。
這會功夫，拒絕命運沒轍的張民富隻能接受了。
張民富道：“一大爺三大爺，你們說的是，我得養活自己才成。軋鋼廠好啊，工人階級是最偉大的，當工人還能有得挑嗎。我這兩天安頓安頓，就去軋鋼廠報到去。”
一大爺三大爺樂了。
跟這倔驢說了半天話，倔驢都是昂著頭不做聲，依著脾氣都不想理這瞧不起工人階級的倔驢，沒成想這會子倔驢轉過味，知道工人階級好了。
可算是完成街道安排的任務了，要不是有大領導的背景在，他們是一句廢話都懶得說。
小風一吹哇涼哇涼的，一大爺揣著袖子起身道：“得，你收拾著吧，收拾好了我領你去主任那。”
張民富叫住他：“一大爺您等會。您瞧我這要啥沒啥，晚上可怎麼辦啊。”
沒火灶又沒棉鋪，十一月的四九城晚上是能凍死人的。
三大爺最會計較，先擺手道：“可別看我。一大爺你知道的，我家人多，自個睡都擠得很，住不進人的。”
一大爺也犯難：“趕巧了不是，你一大媽家侄女帶著愛人來城裏玩，我那也住不了。”
一大爺想了想，正好瞥見窗戶破洞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忙開門叫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