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心靈的窗戶,聽著就很美啊。
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那美麗的心靈了。
以前是,現在也依舊是。
我站在比地板高出一階的講台上,低著頭,盯著自己洗的發白的帆布鞋看。
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也早已纏繞成了亂麻。
頭頂上的風扇似乎有些年久,一邊轉動一邊“吱呀吱呀”地作響。
教室裏很安靜,安靜到,或許我開口別人就能聽到聲音。
“我,我叫,陳笑藝。”
可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想多了,這聲音,或許隻有我自己聽到了,其他的,通通都被攪進了風扇裏,化成了風。
教室裏還是靜悄悄的,我糾結著要不要再說一次。
那再說一次,又要用多大的聲音呢?
“我……”
“我”的音節剛剛說了一半,教室裏就響起了鼓掌聲。
中間還摻著幾聲起哄的“歡迎歡迎”的聲音。
我是個很會看眼色的人,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我就能快速的反應過來。
可這個起哄,不同於過往我聽到的任何一次,它好像帶著些許的善意。
“讓你們安靜點就不聽!剛才新同學自我介紹,你們吵的都把人聲音蓋過去了。”
班主任提高了音量。
“要不我替你說了?不然我怕等會這群小兔崽子又打斷你。”
我點了點頭,順帶說了聲“謝謝”。
不過那麼小聲,老師可能沒有聽見。
“新同學叫陳笑藝,以後要好好相處。”
我莫名有些緊張。
大家,願意和我好好相處麼?
“誒老師老師!讓新同學和我坐一起!”
一個很好聽的女聲。
“嗯?把我換走?你安的什麼心?老師,把郭寶兒換走,我要和新同學坐一起!”
男孩子的聲音。
照話裏的意思,應該是剛才那個女孩子的同桌,那個女孩子,叫郭寶兒。
郭,寶,兒。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看來這個女孩子在家裏,一定被當成寶一樣對待了吧。
“就你倆熱情。”身旁的班主任用有些寵溺的聲音說出了這責備的話,“來,陳同學,你呢,就坐這個位子,我等會讓別人幫你搬副桌椅過來。”
我順著班主任的手指指向的位置看去。
那是第一組第一排的位置。
那裏坐著一個男孩子,他身旁有一個空位。
第一排……
我的手指似乎纏繞地更緊了。
感覺下一秒就會傳來清脆的一聲“哢嚓”,緊接著,手指就斷了。
“老師別吧!陸逸然那個糙漢哪能和女孩子同桌!”
還是郭寶兒同桌的聲音。
而這個未來的同桌,叫陸逸然。
“……閉嘴,就你精致。”
未來的同桌的聲音很低沉。
我微微抬起頭,看見了一雙越過桌底伸到了課桌區域外的腿,白色的板鞋,好看的腳踝,藍色的課桌,一身幹淨的校服,和一張,稱得上好看的臉和清爽的板寸頭。
好看的臉上,眼睛也很好看。
好看的眼睛轉啊轉,最後,和我對視了。
我匆忙低下頭,避開了視線,不再有動作。
即便明知他已經看向了別處,我卻還是不願再抬起頭。
“老師老師!我想和新同學做同桌!”
“誒誒誒老師我也想!”
……
突然,班裏不知道觸發了什麼機關,全班人爭著要和我做同桌。
十七年間第一次,我不是因為爛事而有了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