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口袋裏震動的時候，我正在陽台曬月亮，黑金坐在我旁邊，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月光下他周身被溢出的真氣包圍著，泛起薄薄的仙光。
不得不承認黑金和我是不一樣的，人家乃是天資和悟性都一等一的大妖怪，修煉又勤勉，雖然還沒入仙籍，就不是一般閑散小仙比得了的。比如我就不行。
我把盤得發麻的腿伸直，齜牙咧嘴地摸出手機看。裂了一個角的屏幕上赫然是一條短信：東哥叫你年三十帶小黑回來吃黏液飯。——洛
……是年夜飯吧喂。用腳發短信的嗎這錯別字太獵奇了。我對著手機屏幕嘖了一聲。
阿洛全名洛圓琛，就是古今各種詞話裏來回八卦的洛水神女，他們洛家後代的樣貌各個都是拔尖的，曆代神女更是當家的門麵沒得說。可惜阿洛她雖極貌美，腦袋卻一直有點問題，和她交流，往往需要意會，意會。不過這個洛水神女其實就是個虛銜，理解為，招牌、看板、營銷形象，就夠了。臉孔就是最重要的。
阿洛嘴裏的東哥是她的青梅竹馬東皇太一，如今是個有工商管理學碩士學位的模特身材雞婆男，才不是書上描述的那種風流佳公子。……說起來，高學曆就是好誒，有好工作，都不用自己交保險，整天有閑錢請我們這種沒出息的渣渣神仙們吃飯。
“黑金，今年要過個肥年了！”我啪地合上破手機，伸出手抓撓了一把黑金寬闊的背，“東哥叫我們過去！”每次東皇太一請我們吃飯，都不是吃飯那麼簡單，通常會盛情邀請我們住一段時間，少則一兩周，多則一倆月。他這個人心腸極好，愛團聚愛熱鬧，又有的是鈔票，就喜歡把自己疼愛的後輩們聚在一起，填他那上下三層帶天頂浴場的海濱別墅。
黑金已經吐納完畢，半眯著眼睛無語地看著我，道：“……什麼時候才輪到你能有點出息，請你們東哥吃頓大的呢。”
“世道艱難……”我左顧右盼，支吾道。
“怎麼艱難了，你還養得起養珍禽異獸。”黑金絲毫不要臉地拍拍我的肩膀。
“養你何用。”我說。
“哄你高興。”黑金老神在在回答我。
“住嘴孽障！”我惱羞成怒，“小孩子知道什麼！大人養家糊口多不容易！你啥時候哄我高興了？去！把晚餐沒洗的碗都洗了，還有把桌子也擦擦。”
孽障乖乖回屋去了，我準備挺直腰板，試著做出威嚴的長輩樣子，無奈此時我大約隻有他的胸口高，於是決定還是原地坐著的好。
說到珍禽異獸，黑金這一尾龍算得上這天下第一的珍禽異獸了，和那些鯉魚變異來的可不一樣，他的父親是上古的大妖怪，修得了仙身做了龍帝，他自然也是出生在上界的大妖怪，說白了意思就是打基礎的時候不需經曆洗髓伐筋之痛，將來飛升也不用被九十九道天雷炸過，直接晉階。
奶奶個卷兒……這是從元血裏作弊啊。就妖怪來說，上下四方除了現任龍帝那幾千年的老怪物，沒人比我家這隻更高端洋氣了。即使現在沒有仙身，也和野地裏的妖怪們差的不是一層兩層。
嗬嗬嗬嗬嗬我指使這麼稀罕的禽獸去洗碗，簡直該架在柴上刷著孜然粉燒死。
我獨自在陽台盤了腿，閉上眼睛沉入識海。
我雖有職位在身，勉強算是個小仙，但是往上古算去，其實這樣的程度根本算不得“仙人”。因為疏於修煉，直到今天我也隻是結了丹而已，元嬰都沒有，飛升更不要提，與天同壽這種事，對我來說也是寫小說才會用到的詞語。大道無情，不是我等鈍胚該尋。
黑金來到我身邊，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以前是，現在麼也是。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我本就沒有入定，睜開眼又把手機摸出來，還是洛美女的短信：粘液飯粘液飯粘液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