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在玻璃杯中清涮,落入水中的藍紫色顏料如絲如絮,在搖蕩間融入清水中不見蹤跡。
鄢芷正要提筆蘸取新顏料,樓下傳來李嬸的聲音。
“晚餐好了,您要先用餐嗎?”
鄢芷應聲:“好,我馬上來。”
她將毛筆擱在白瓷調色盤上,起身把作繪圖參照的藍色桔梗花放回花瓶中,熟練地調整,待插花滿意後,才向外走去。
淡青色的裙擺隨著步伐搖曳,盈盈一握的腰上點綴著白色絲帶。向上看,是白皙的臉龐,眼眸明亮,細看本該是一副異域濃顏的美,卻讓那淡淡的眉和眼底若有若無的哀平添一分溫柔。
饒是在家工作一年多的李嬸,在端著飯菜轉身看到鄢芷的瞬間,也會不自覺驚歎。
眼前的女孩實在惹人注目。
一種柔和的、易碎的美。
這是大多數人見到鄢芷時的第一印象。
“先生今晚應酬走不開,剛剛打電話說讓您先用餐。”李嬸邊說邊將飯菜擺放就位。
李嬸口中的先生,是她的丈夫沈譯鈞。倆人結婚近三年,沈譯鈞對鄢芷從來不上心。
沈譯鈞回家的時候不多,畢竟他跟鄢芷不同。
他並不是隻有這一處落腳的地方。
“好,麻煩您了。”
鄢芷平靜的語氣像帶了一層霧,讓人看不清楚。
“哎呀,這怎麼算麻煩呢。”李嬸打量鄢芷的神色,不忍心看她傷神,出聲安慰道“現在年輕人工作都不容易,先生肯定也不想每天加班應酬。”
“我明白的,李嬸。”鄢芷輕聲回應,好似對丈夫的不歸家從未放在心上。
“聽說您孫子病了,您早點回去照顧孩子吧,待會我自己收拾就好。”
李嬸聽聞不覺心疼,輕歎了口氣。
明明她自己也需要人作陪,半大的姑娘家,誰能受得了丈夫天天不在身邊,獨守空房。
李嬸實在不了解有錢人家,家裏已經有一個了,怎麼還天天晚歸,誰知道是在忙工作還是在亂搞別的。
就算外人不多想,可這家裏人該怎麼想。
李嬸愈發可憐鄢芷,但她不敢多嘴。心裏掛念著高燒的孫子,李嬸叮囑鄢芷在家注意保暖,交代餐具該放在哪,百般叮嚀後才匆匆離開。
偌大的房子,隻剩下鄢芷一人。
冷清、孤獨。
不過她早就習慣了。
屋內光亮,心中卻是一片陰翳,碗碟相撞的乒乓聲清脆,是一首落寞孤寂的悲曲。
鄢芷簡單地用過餐,端著花色繁雜的瓷碗放回廚房。
這瓷碗拿在手上冰涼涼的,像她這顆早已冷卻了的心。
夜幕降臨,屋內僅留的一展暖黃色壁燈將鄢芷的麵容描繪地更加溫和。
困倦襲來,鄢芷停下畫筆,揉了揉發酸的肩,這幅畫從早到晚,終於完成了大半。
鄢芷抬頭看一眼時間,已是夜間十一點。
什麼應酬能強留身處高位的沈譯鈞到這個點。
鄢芷心知肚明這又是個蹩腳的借口,沈譯鈞也不在乎她會不會相信,隨口扯個謊省事。
反正他斷定自己不會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