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四月,帝大教職工宿舍。
初春的京都夜涼如水,不過才九點多,樓上大半的燈光已經熄滅。
黎天縱與友人喝完酒回來,就著照進屋的淡淡月色,看到狹窄的單人床上那厚實的一坨。
他微蹙著眉扯扯衣領,腳步略微踉蹌地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嘩啦倒水聲,在寂靜的晚上格外明顯,驚得床上的一坨猛地坐起來,大喊一聲:“不要!”
這坨長得壯碩,聲音也格外洪亮,拔高一嗓子,驚得整棟樓上的人渾身一哆嗦,甚至有人驚疑不定栽下床的。
就連黎天縱手裏的暖壺都倒偏了。
他淡定地繼續倒了水,端起茶缸走到床前遞過去,難得聲音低沉客套地問了句:“做噩夢了?”
那坨渾身一顫,肉都蕩了三五下。
她艱難地扭過頭,抬起來費勁地去看床前的黑影。
屋子裏昏暗得緊,隻有淡淡月色讓人能勉強看清物體的形狀,尤其是男子背著光,整個人猶如被黑夜吞噬,隻露出那雙黑白分明卻淡漠的眸子。
熟悉的身形,疏離客套的聲音,讓齊安雁心裏揉成緊實一團的害怕和絕望,瞬間消散大半。
她是做了夢,不過是美夢。她死後重生到末世、變身成美人兒。為了保全自己,她隻能發狠地修煉,成為末日昭陽基地數一數二的悍將!
她縱然擁有著過人的美貌和實力,卻總是遭人嫉妒和陷害,最後她對戰喪屍王的時候,被炸身亡,竟是又夢回原來的世界,見到了她的前夫。
一向堅強的齊安雁在夢裏,心周圍豎起來的城牆,突然坍塌。
她嗚嗚地撲向男子,不住地懺悔:
“我錯了,天縱哥,我不該被人一哄就上頭,跟你鬧離婚……更不該為了錢,大半夜騙你出門被殺害……”
“我不該拿著錢,去喂養白眼狼,將弟弟妹妹和侄子們拋之腦後……讓他們被人販子盯上……”
黎天縱愣了下,利索地側身躲閃。
然而別看齊安雁如今再次入了超大號身體,她的靈活性還是一如往常,也下意識隨著拐彎,撞入男子懷裏。
倆人就硬生生一起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
齊安雁的淚還掛在眼角,卻咬著唇瓣悶笑又帶著種淒然,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暗啞和詭異:“果然是在夢裏,我差點就抱不上天縱哥了。”
說著,她還滿足地趴在他身上蹭蹭,這個年代的肥皂香,比後世各種高端香水還有讓人迷戀和踏實。
黎天縱冷冷地看向壓騎在身上的那坨。
女子肥胖得像座山,幾近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原本還算漂亮周正的五官,被後天養出來層巒的肥肉擠得快要看不見了。
可能她還沒睡醒,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倒是沒有原來的蠢笨和惡毒,似是印入窗外涼涼夜色,有了些討喜的憨態與純然。
有一瞬間,她像極了院長家窗台上肥得起褶子的胖橘貓。
或許也是他喝醉了,竟是覺得往日她咬唇嬌柔做作的動作,此刻也多了點自然和舒心,至少不會讓他看一眼就生理不適。
不過,他胸腔承受著巨大壓迫,呼吸都帶著艱難。
他咬著牙冷笑:“齊安雁,你又想耍什麼花招?不會是想以退為進,故意惡心我,讓我主動提離婚吧?”
“不要做夢了,既然你哥將你們托付交給我,那我就有責任好好照顧你們。”
“等什麼時候你改掉身上的壞毛病,有人真欣賞喜歡你的時候,再來跟我談這事!”
“反正不能是孫兆林,他對你心思不正。”
齊安雁猛地將大臉盤子湊過去,認真地看著他,輕笑著小聲說:“天縱哥,我不跟你離婚,就想抱抱你、摸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