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邵愣在當地——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父皇雖然不經常管束自己,但是真的出了什麼事父皇也不會給自己遮掩。
小的時候自己沒有母後,邵貴妃風頭正盛又代行公事,儼然就是衛冕之後的樣子。
宮人自然難免拉踩自己,自己雖然明白世人皆苦,但也知道不能太過軟弱。
自己約束侍從父皇從來充耳不聞,這也是為什麼外人都對自己尚存尊重的原因。
不過他也明白父皇從來都有底線,有些事他不能去觸碰。
比如其他的子嗣和貴妃。
自己尚在宮中居住沒有分府的時候,曾經有連續三日不去給邵貴妃請安的先例,本來年輕貪睡是人之常情,但是父皇聽罷卻勃然大怒,硬是罰了四十鞭子。
那是自己第一次被這樣責罰,看到足有四尺長的刑鞭不禁怕的發抖。他們把自己固定在架子上的時候,薛懷邵隻覺得心沉入穀底,甚至覺得自己凶多吉少。
他太害怕了以至於第十 次 以後才感覺疼痛,慎刑司手法一直都不錯,十鞭子都能平行甩下不互相重疊。
但是第二個十鞭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重疊,鞭痕交錯處立刻泛起血點子。
疼,超過想象的疼痛將他牢牢包裹,分不清是一點還是一線。薛懷邵有些絕望,明明自己這樣心疼難過,可是父皇卻還是不願意出現,不願意拯救自己。
也許不請安,真的是十分嚴重的罪責吧?
第三個十次與第一個十次重合,真真的處處飆紅,薛懷邵咬緊牙死扛著,覺得每一次起落都仿佛是踏在自己的心上,抓著他的心髒上上下下死命擺動。
四十鞭結束,薛懷邵隻覺得自己的肺部似乎壞掉了一樣,怎麼喘氣都無法平複躁動的心脈。他被人帶回自己的院子,折騰的上藥灌藥。
正迷迷糊糊地休息,自己的殿門卻被一腳踹開。父皇怒氣衝衝地闖進來:“為什麼不去謝罪?”
自己應該是燒的迷糊了,以至於還不清楚狀況。看到父皇這麼說立刻有些愣住了,他努力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父皇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下一次受罰之後必須去請罪,你知道了麼?”
“可是父皇……懷邵是儲君,儲君怎能跪庶母?”薛懷邵畢竟傷著脆弱,心中為難不能理解父親。
薛準氣結,一把將薛懷邵從榻上拽下來:“再怎麼說你也是孩子,她怎麼樣都生下了二皇子,對皇家是有功的,你再這樣不服管教,豈非寒了所有妃子的心?她們一生都在深宮,誕下皇子已經是極大的功勞了,你這樣不尊重她們,她們會怎麼想薛家的男人?”
“但是她一再刁難兒臣。”薛懷邵聽父皇這樣說,心中難受得厲害,父皇說得倒是確實句句在理,隻是太過公允了一些——以至於字字句句真真假假都是為了社稷和大局,偏偏沒有一絲一毫對自己這個皇兒的寵愛。
薛準歎了口氣:“她做錯了是她的事,以後無論做什麼你都要保證是你自己沒做錯,但凡你有分毫錯誤就要承擔後果,你才這麼一點大就要去攪動風雲?你當邵家那幾個人都是木頭麼?他們一個一個老奸巨猾,朕都不能奈何,你這樣又怎麼能扳倒他們?”
薛懷邵發著高燒卻立刻明白了重點:“若以後……若以後兒臣可以扳倒他們,那麼……”
“你要是真的能鎮得住他們,也是你的本事。”薛準緩緩說道:“今日你不敬庶母,罰你去她宮門外請求她原諒,若是不原諒你,你就想辦法求她原諒你,知道了麼?”
薛懷邵點了點頭,暈暈乎乎地起身。可是畢竟後背有傷,動一下銘心刻骨火 辣 辣地疼。每走一步都覺得牽動整個後背的傷痕,本就燒的脫水,此刻更添了不少委屈。
父皇從來沒哄過自己,一直都是給自己講道理。偏偏自己卻能吃下這種道理。
薛準看著薛懷邵努力踱步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歎息,雖然他們與正常父子不太相同,但是能感覺到薛懷邵全心全意惦記在意自己這個父皇,但是,但是啊……
自己春秋正盛,怎麼都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皇子培養勢力。就算是現在沒有一個孩子可以堪當大用,自己完全可以再生一個培養。
薛懷邵坦然跪在承慶殿外,其實這個地方本來由皇子居住,父皇把邵貴妃遷居在此,足以見得對她和二皇子的重視。
烈日當空,薛懷邵又是受了傷的,自然煩渴。但是他還是咬著牙硬撐著,強衝經脈逆行。內力倒灌自然非常難受,憑著這股勁兒,薛懷邵硬生生扛住了一陣一陣眼暈。
“娘娘受了驚嚇,已經睡下了。”侍女麵無表情地通報。
“無妨,懷邵就在這等著娘娘醒來吧。”薛懷邵一陣苦笑。
所以看吧,父皇罰自己一大半是因為朝堂不穩定,但是父皇啊!我明明是這樣全心全意地崇拜著您,為什麼,為什麼父皇要讓史官記下我不敬皇尊的名頭呢?
父皇,您給我不臣之心我可以領受,但是我分明最敬愛父皇,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