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睡魔(1 / 3)

“去睡覺吧,等待睡魔。”

即使這句話從詹姆斯嘴裏說出來,他也覺得很奇怪,他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這麼說,但出於某種原因,它起作用了:丹尼爾上床睡覺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問道:“睡魔長什麼樣?”

詹姆斯正在做早餐。丹尼爾坐在桌旁,短腿在椅子下擺動。“沒什麼,真的,”詹姆斯說。“這隻是一種表達。”

“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人們說的一些話。” 他把一盤雞蛋放在丹尼爾麵前,親吻了他的頭頂。他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直到他親眼見到。

他正準備上床睡覺,就在丹尼爾睡著的時候停下來查看他的情況,就像他經常做的那樣。這是一種例行的預防措施,當他看到一個臉色蒼白、赤身裸體的男人坐在丹尼爾的床邊、來回搖晃時,他花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當然,他的反應就像任何父親都會做的那樣:他尖叫著跑進房間,有一瞬間他想到了攻擊入侵者,但隨後床上的那個人轉過身來,就在那時詹姆斯發現這並不是真正的入侵者。男人:那是一個蒼白、滑溜的東西,無毛且扭曲,它的關節轉向錯誤的方向,它的身體也變形了。當它移動時,就像一個在舞台上跳舞的瘋狂木偶。

詹姆斯愣住了。那個掠過的東西看著他。他感到一股溫暖蔓延開來,他意識到自己尿褲子了。直到他想起丹尼爾還躺在床上,盯著一英尺外那個破碎的東西時,他才鼓起勇氣動身。他抓住丹尼爾就跑。在大廳裏,他轉身想看看那東西是否會跟著他們,但它沒有。它看了一會兒,然後像定格動畫的噩夢一樣爬到窗戶邊跳了出去,隻留下滾滾的窗簾標誌著它的經過。

詹姆斯很難與警方交談。他報告了一次闖入事件,但當被要求描述入侵者時,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當他的兩個同事搜查房子時,他怎麼能讓那個穿著藍色製服坐在廚房桌子旁的普通人理解他所看到的事情?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更糟糕的是,丹尼爾的記憶與詹姆斯的記憶不一致:他描述了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竊賊。“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他說。詹姆斯想了想:這是一個麵具嗎?不,它必須是一套完整的服裝,而且是一套精致的服裝,就像他們在電影中使用的那樣。這並不能解釋它的移動方式……

但最終他隻是重複了兒子的證詞:“一個戴著麵具的人,”他說。“一個竊賊。” 這個謊言幾乎和所發生的事情一樣讓他不安。

醫生表示丹尼爾沒有受傷,也沒有受到猥褻的跡象。詹姆斯鬆了一口氣。他們在一家汽車旅館住了幾個晚上,直到他們準備回家,然後詹姆斯安裝了新的安全係統,並在窗戶上安裝了鐵欄。他不喜歡看到他們出現在丹尼爾的房間裏,但這似乎是唯一能做的事。

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詹姆斯很害怕,但奇怪的是,丹尼爾卻沒有。當被問及他一個人睡覺是否感覺舒服時,他隻是說是的。最後,詹姆斯發現自己希望自己不是一個人睡覺。他整夜沒睡,聽著屋子裏有沒有動靜。盡管他確信自己的記憶有問題,而且兒子房間裏的人是一個正常的人(盡管可能深感不安),但當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出毫無血色的皮膚和一張扭曲的、不近人情的臉。他發現自己在想,為什麼是我的房子?為什麼是我的家人?他當然知道,這並不一定有什麼理由。但他仍然想知道。

兩周後丹尼爾不再說話了。詹姆斯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孩子們有時會經曆安靜的階段。但最終他試圖讓丹尼爾開口說話,但他沒有這麼做。最終,事實證明他做不到。

他們回到醫生那裏。診斷結果顯示,他沒有任何問題。詹姆斯問道,是因為創傷嗎?他們說,可能是這樣。有時這些事情來得很晚。即使對於那些最了解孩子的人來說,孩子也可能是一個謎。他們推薦了一位兒童心理學家,但詹姆斯請不起。就此而言,他甚至付不起他們現在給他的賬單。

似乎沒有什麼幫助。丹尼爾有時會寫下問題的答案,但最多隻能是是或否。當詹姆斯問他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否看到或聽到任何讓他害怕的東西時,丹尼爾隻是盯著看。他看上去神情鬼鬼祟祟、困惑不解。詹姆斯發現自己想念兒子的聲音。有時他非常想聽,以致渾身疼痛。但丹尼爾似乎在準備好之前不會再說話。

詹姆斯還有其他事情需要擔心。他毫無理由地確信入侵者並沒有真正消失。盡管警報從未響起,門鎖和門閂也未受到幹擾,但他確信自己在夜間聽到了動靜。這不是正常的運動:那聲音就像一條巨大的蛇在房子裏滑行。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想象出了一些可怕的事情。當他去調查時,那裏什麼也沒有,盡管他經常認為自己隻是從眼角瞥見了一些東西,一隻蒼白的腳或一個畸形的影子,隻要他轉身,它們就會溜走。

他很少睡覺,即使睡著了,他也會做噩夢。

很快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離開家了,除了去銀行買雜貨。他感到自己被包圍了。由於丹尼爾表現得沉默寡言,他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與任何人進行過真正的交談了,所以他打電話給他的母親。信號不好,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微弱,快要消失了。“我想我沒事,媽媽,”他說,停下來擦去手掌上的汗水,然後確保他能聽到丹尼爾在隔壁房間演奏。“但事情有點艱難。我們遭遇了闖入。”

“哦,多糟糕啊!” 媽媽說。“他們拿走了什麼東西嗎?”

” “不。剛跑了。但這很奇怪。從那以後我就沒有真正感到舒服。”

“你還在那家醫院工作嗎?”

“不,媽,我去年就離開了,你知道的。”

“哦。嗯,你出去了嗎?你去年見到的那個彈鋼琴的好女人怎麼樣?”

詹姆斯皺起了眉頭。她總是問這樣的問題。她難道不知道當一個單親父親有多辛苦嗎?是說他沒時間?他正要這麼說,卻被什麼事情打斷了。

“媽,還有人接電話嗎?”

“我不這麼認為?”

不過,詹姆斯確信他聽到了:有人試圖屏住呼吸卻失敗了的短促喘息聲。一股冰冷的感覺爬上他的後頸。“你確定沒有人在用你的另一部手機監聽嗎?”

“親愛的,沒有其他電話,我用的是手機,所以服務才這麼差。”

“那麼什麼是——”詹姆斯停了下來。如果聲音不是從她這邊發出的話,那麼……

他放下電話,跑向大廳。延伸部分掛在鉤子上,不受幹擾。他心跳加速,衝進車庫。備用手機放在工作台上。看不見任何人。但他們可能是這樣嗎?會不會有人一直在這裏聽他的電話,然後就溜走了?他們現在可能就在這裏嗎?

第二天,他拿出了多餘的電話分機。他甚至用橡膠水泥填充千斤頂。丹尼爾看著他工作,眼神好奇,但詹姆斯沒有做出任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