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偉的案件經過了兩次退偵，公訴機關終於審查起訴終結，向法院提起了公訴。我昨天下午收到了法院送達的起訴書副本，還附有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市人民檢察院以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對楊誌偉提起公訴，量刑建議是死刑立即執行。楊誌偉應該也收到了起訴書，但是量刑建議不一定收到，因為很多時候，法院不會把量刑建議一起送達給被告人，尤其是這種量刑建議直接就是死刑的案件。不過，楊誌偉對自己的結局應該還是有所預料的。
我決定開庭前再去看守所會見楊誌偉一次，問問他對起訴書提出的罪名以及所陳述的事實還有沒有補充，也問問他要不要通知家屬到庭旁聽。
我和宋銘凱一起來到第二看守所，照例是他停車，我登記並辦理會見手續。辦好手續後，我們在一號律師會見室等了十來分鍾後，兩名警官押著楊誌偉走了進來。
“楊誌偉，起訴書你收到了嗎？”待警官為楊誌偉固定好手銬和腳鐐並退出會見室後，我開始了談話。因為是第二次會見，所以不需要再作自我介紹。
“收到了。”他低著頭，情緒似乎很低落。
我便接著問他對起訴書陳述的事實有沒有意見或者補充，以及對罪名有沒有意見，他都搖著頭說沒有。出於辯護意見的需要，我詢問他案發當天進入王老太家行竊，王老太被驚醒以後，他在用刀捅刺王老太時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叫王老太把錢拿出來，或者叫王老太不要出聲之類的話。
楊誌偉想了想，說：“沒有，她喊了一聲她兒子的小名，我當時太害怕了，怕她醒來看到我，所以直接上去捂住她的嘴，她立即開始掙紮，我就抽出刀來朝她脖子捅了起來。”
“你確定當時你什麼都沒有說？”我又再問了一遍。
“是的，我怕她聽到聲音認出是我，所以整個過程一聲都沒有吭。”
我點點頭，認真記錄下來。這對於我的辯護意見是很重要的，因為如果照楊誌偉所說，他在作案時什麼都沒有說，被害人王老太在不知道是誰闖入了家裏，要做什麼的情況下被殺害，那麼公訴機關認定本案是由盜竊轉化為搶劫，給楊誌偉定搶劫和故意殺人的罪名就有失偏頗了，我認為還是應該認定為盜竊和故意殺人才合適些。
我又詢問楊誌偉需不需要通知家人到庭旁聽，或者需不需要我向家人轉達什麼。他思考了幾分鍾，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沈律師，我會被判死刑對嗎？”正當我們結束對話，我準備按響呼叫鈴請警官過來將犯人還押時，楊誌偉突然抬起頭來問我。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呢？”我知道，如果法院沒有把公訴人的量刑建議發給他，那麼我是不能擅自告訴他的。
“因為同監室的那些犯人都有檢察官來找他們簽訂《認罪認罰具結書》，上麵都有量刑建議。我一直都是如實交待的，也是認罪認罰的，但是檢察官卻沒有來找我，”楊誌偉說著苦苦地笑了笑，“我想，我肯定是要被判死刑了，所以就沒有必要簽那個了吧！”
“你不要多想，也有當庭認罪認罰被從寬處罰的情形的。”我想了想，又問了他一遍，“所以，你真的不用我通知你的家屬到庭旁聽，或者真的不用我向他們轉達什麼話嗎？”
“不用了！對於他們來說，我其實就是一個多餘的人！”他說著埋下頭，痛哭起來。
“收到開庭通知以後，還是翻翻卷宗找找他哥哥的電話號碼通知他一聲吧，”從會見室出來，我對宋銘凱說，“好歹他們是親人，咱們通知了，來不來他自己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