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拿出她的透明電子版,看了看,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難以開口。
“看到什麼就直接說,我能承受。陽間沒人給我燒紙錢,對吧。”我說。
“目前來看,還沒有。”謝錦一副很抱歉的樣子說。
“謝錦姑娘,如果我還在陽間,一定會對你說一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可是生而為人,何止一句抱歉就可以說得清楚,人的行為之中所顯露的種種劣性!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不用為我感到抱歉。謝謝你,謝錦姑娘。”我對她說。
“想好了麼,你究竟選擇投胎還是當差?”崔玨看著我,眼神裏流露出一種期許的光。
“您這麼看著我,倒讓我不知道先該選什麼了,說說您的看法,畢竟,這裏是您的地界。”
“你對投胎,當富二代難道就一點興趣都沒有?”崔玨問。
“興趣,這事難道還能用興趣去衡量的,這不是純技術活嘛!陽間的《概率論》應該就是為了投胎發明的吧。”我笑著說。
崔玨點了點頭,“看你的年紀不大,還挺明白。”
“前輩過獎了,請您告訴我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晚輩願聞其詳。”我向崔玨深鞠一躬。
“現在是這樣的,我可以判你枉死,不過,正如剛才掌案判官說的,這些年枉死者眾多,人數龐大,如果讓你去投胎,怕是要排很長時間隊的。”崔玨說。
“排隊的事情,謝錦、和範小果二位姑娘剛才已經跟我講過,但我不確定在這邊排隊的時間跨度。一說到排隊,我在那邊我還是有體驗的。”
崔玨笑了一下,“七百二十六年。要是等投胎的話,你要在這裏等上整整七百二十六年。”
“地藏經有雲,地獄一日一夜相當於人間三千七百五十年,如果按照人間的時間計算,也就是約等於十億天,因為沒有時間和空間,求出無期,所以稱為無間地獄。崔大人,晚輩說的對嗎?”
“在投胎之前,你可隻能是冥府的一方遊魂。”崔玨補充一句。
“我稱你一聲前輩,可不是憑你忽悠的,你跟我說的是地獄的時間,怎麼,枉死者投胎,判官沒有給予優待,反而還要蒙冤被打入地獄的說法嗎?”我不再客氣地說。
崔玨看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無奈的點了點頭。
“說的是啊。”他小聲說。
“我這人平時不怎麼喜歡跟人打交道,有點時間就讀讀書。剛開始我也不能接受自己枉死的事實,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既來之,則安之了。一路跟著謝錦、範小果兩位姑娘,大致看了看這裏的風景,竟覺得這酆都城的幽冥地府是個好地方。剛才說到投胎,排隊要等很久,不如我就在這裏,給我找個能讀書的地方,讓我好好地飽覽群書吧。”我釋然地說。
“讀書,自然是好的選擇,幽冥書苑倒是個不錯的去處。”崔玨微笑著點點頭。
“也就是說,你想把我留在這,而不是想讓我去投胎咯?”我反問。
“嗨,真是揚子江水浪打浪,後浪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你小子,正著反著套我的話呢!”崔玨大笑著說。
“豈敢,豈敢。隻是想到七百多年之後,誰知道陽間的世界是怎樣的一番樣貌,我怎麼知道那個世界還是不是自己存在過的樣子,太久遠了。回不回去,都一樣。至少,我現在還保留著生前的記憶,又能與自己的靈魂獨處,何嚐不是一件樂事?”
“杜羽啊杜羽,你真是這麼想的?崔玨又問。
我沒有回答,總覺得他有什麼話留著沒說。我畢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讓他一個判官就執掌了我的投生問題,難免不會被拿捏。他的話不可信,我還是先沉住氣。
“這樣,杜羽,我要你幫我辦件事,如果辦得好,我就動用各種關係,最大幅度的幫你插隊投胎,你看怎麼樣?”崔玨用商量的語氣說。
“崔大人莫不是在說笑呢,你是判官,是鬼仙,還有什麼事情你辦不了的,需要我去幫你辦呢。”我一本正經地說。
我看了看謝錦,又看了看範小果,從她們的表情上也看出他們的迷惑。範小果好像在心裏說,“崔玨怎麼也算是一屆陰仙,雖說不是道法通天,但也有莫大的神通,這樣的鬼仙修為什麼需要一個遊魂幫忙呢?”
“現在就是判我個枉死,你都這麼猶豫,還敢給我畫大餅,等著你動用各種關係幫我插隊,省省吧。別給我來陽間那一套!什麼找關係,插隊,整一些權利優越感,我是自帶鍛鐵飯碗技能的,注意是鍛造的鍛。”
“你,你,難道對投胎富二代不心動?”崔玨驚訝地問。
“心動不如行動,我現在沒心沒肺的,你讓我拿什麼來動?行了,我看你判我枉死也就這麼回事,還整些有的沒的。投胎不投胎,當不當富二代,我就等著吧,你也早點歇著,別累著。”
“杜羽!”範小果把我拉到一邊。
“你傻呀,剛才虎啦吧唧地說了些什麼,你自己知道嗎?他可是大判官,別說他判你去無間地獄,就算判你魂滅,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活著的時候,我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認認真真地對待自己,對待自己靈魂的聲音,但是我每每因為自己的惰性或者僥幸,無一例外的都放棄了。我自認為從出生時就不會爭取什麼,也沒有人告訴過我應該怎樣取悅別人。我在孤兒院長大期間,那時有很多人來領養孩子,因為我不懂得爭取,不懂得取悅,所以我一直沒能被人領養。以前,我也責怪過自己,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十分真實。在陽間時,我就明白如今在陰間的感受,沒有父母家人,世界不過就是我一個人的孤獨旅程。”我強忍著生前感受孤獨帶來的莫名疼痛,幾乎快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