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羽,我已經死了。
說什麼我也不想相信,原本活得好好的,以為從未害過人,即使是別人害我,我也是以寬容大度待人,從未生過怨恨心,或者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報複。
可是看到自己不成型的樣子,不用懷疑,我是出車禍,在公交車上死的。你們看,那就是我四肢扭曲的屍體,還有濺在周圍的鮮血和腦漿。我記得就在剛剛,我還在看手機,看有關於陰間神探的故事。
活著多好啊,即使和人交往總是有很多牽絆,很多屈從。以前,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單位裏,我總是一個很能與他人達成共識的人,這不是天生的,而是我經過後天努力練習的。
我不是個善於與人打交道的人,也不太善於表達。人與人之間,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矛盾,每次發生衝突,我都是盡量恪守自己的本分,能忍則忍,能原諒就原諒。甚至為了取悅別人不惜違背自己的意願。
有時候我覺得,我把自己當成了神一樣的人,用“宰相肚裏能撐船”這句話來撐大自己的耐受力。
正因為這個溫吞又內向的性格,很多原本是不很招人待見的人,在我麵前,卻會變得異常冒犯。原本膽小如鼠的懦弱無能之輩,在我麵前卻換來一張臉變得張牙舞爪的。
我也深刻反思過,也許是從小就懂得用假裝的笑臉討取父母的歡心,隻是為了能讓他們在我身邊多呆一會……
公交車周圍的這些人,都是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和看熱鬧的路人。這些人有的沉默,有的在交談中指指點點,有的捂住嘴巴一臉愕然。
一分鍾前,一輛行駛中的貨車忽然失控,就像被精確計算的一樣,以45度角側滑駛向公交車,貨車的左前方剛好撞在我乘坐的公交車中間,“砰——”的一聲,精準的撞到了我。
說來也怪,除了我,這輛車連一個受傷的人都沒有。這就好比在彩票界中了頭彩,冥冥之中受了某位神仙的專屬青睞吧。
真叫一個倒黴催的,不知道撥動了誰的琴弦了,音錯了,連命都沒了。從沒有感覺被邊緣化的我,如今不得不承認,想要保留心中本真的自我,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圍著這輛公交車,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家人、朋友。我在世上本就無牽無掛的,沒人牽心我,我也沒有要牽掛的人。想想活著又能怎樣,反正我是一個人,到哪兒都一樣。
我勒個天呐!要不要這麼殘忍,我的屍體卡住了,卡在變形的公交車上,公交車是鋼鐵,我是肉,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鐵包肉”。你們知道他們是怎樣對待它的?
摳,知道嘛,他們在摳它。當我寫到“它”這個字時,我發現人與物的區別就在於“一口氣”,這口氣沒了,就成了無區別的物質。我的屍體正在被人用力地摳,看著那個樣子,我竟然沒有感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悲哀,一種發自內心的的悲哀。
等等,好像有人在我的上方叫我,聽聲音還是個女人。畢竟是第一次死,我沒什麼經驗,還不明白咋回事兒。來不及回顧我的人生,我就要進行接下來的旅程了。
有兩個女的從天而降——不是我見識不夠,是真的沒見識——這兩個女生在一輛破舊的小麵包車裏坐著,穿著工裝,一個身著黑色套裝,一個穿著白色套裝。
這輛車懸在空中,在我停留的位置,這輛車自動打開車門,“您好,請上車。”白衣服女孩開口說話了。
有人來接我,而且還是兩個年輕女孩,真的很怪。“請問你們是黑白無常嗎?”我弱弱地問了一句。
“您好,先報一下您身份證後四位。”負責開車的黑衣女孩說。坐在副駕駛的白衣女孩補充道:“我們是陰魂管理局的,局裏剛下新規,為了避免乘坐擺渡車的陰魂魂飛魄散,現在都要求實名認證,請你配合。”
身份證後四位,在陽間去哪裏就是用身份證號碼,原來在陰間也要用的。“要是記不住身份證後四位的,怎麼辦呢?”我問了一句。
“記不住身份證號碼也沒關係,也有人臉識別係統,還有讀取記憶中樞神經係統,基因檢測係統等等,更多的高科技應有盡有,怎麼可能因為記不住身份證號碼,而成為我們身份識別的障礙呢?”黑衣女孩說。
“你們的科技這麼發達了?”我難以置信地問。
“你問的叫什麼話,我們科技本來就是非常先進的好吧。活著可以撒謊,是因為科技還不足以識別人的偽裝。可是在這,偽裝呀,謊言呀什麼的都不好使,人活著時所做所想的一切在我們這裏都明明白白的,通過行為和意識活動全麵分析清楚一個人是最基本的科技了。”白衣女孩說。
“對了,你們剛說擺渡車,你們開的這輛不就是擺渡車嗎?要是擺渡車有什麼問題,不就是你們搞出來的嗎?”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