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玫沐雪荷(1 / 2)

這個世界的西南邊,有一間半新不舊的私人博物館。博物館的最深處,藏了間上鎖的屋子。若有人尋到館主的鑰匙,打開那屋門一窺究竟,定會大吃一驚——外表狹小的屋子,竟足足有七、八個房間大,其中陳設全無,四麵牆上皆為山川、河流、城鎮等路線標記,活脫脫一卷長長的房間式地圖。

如果你踏上房間的最西端,定會踩到一條細小的河流圖案。當你蹲下身,順著河流看去,兩個芝麻大小的字才會映入眼簾——“泯然”。

今天要講的故事,便起始於這座處萬人之下的泯然城。

冰玫沐雪荷,15錢一碗。

蘭若看著攤主用玉色的勺子在碗裏攪拌了片刻,若有若無的霧氣從碗中升騰起來。排在隊首的大娘微微躬身,雙手捧過碗來,極其小心地舀了一勺,虔敬地吹了口氣,才放入口中。

第一口定會在舌尖鋪上馥鬱芬芳的玫瑰毯,第二口冰雪攜著鮮脆清爽的荷花瓣翩然而至。這兩種味道合一,既密實,又輕悠,既予人滿足,又引人回味。據說,攤主的父親冒著生命危險,從東邊的市集帶回五十五道甜品的食譜,可流傳至今的唯有這道“冰玫沐雪荷”。

蘭若禁不住舔了舔唇,左手緊緊攥住兜裏的硬幣。雖然她隻有五錢,但還是想碰碰運氣。

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前方的人群明顯騷動起來。

“宴豐大人到——”

雖是冬天,蘭若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搖搖晃晃地隨周圍人跪在地上,抬眼便看見一叢叢套著藍色燈籠褲的腿。他們的腳比土生土長的泯然人要大上一倍,腳踝圓潤結實,上麵的紋身分明是“鏘世”二字。

“宴豐大人請您做兩碗冰荷。”陌生男子的聲音。

“您的前麵還有五位,請坐下稍等。”攤主的聲音比往日要清晰明亮許多,在蘭若心頭猛地敲響一聲鑼鼓,

半晌沉默後,陌生男子道:“不用勞煩,我看您身下的櫃子裏放著兩碗成品,我給晏大人端過去就是。”

“這是為早起排隊的客人準備的,您就在後麵耐心等著吧!”

“你還講什麼‘先來後到’?”靠近蘭若的一對藍色燈籠褲,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強者為先。來人呐——”

“喆辰,別著急。”最開始的男聲,沉穩溫和中摻雜著誘導的意味,“您應該知道,忤逆武官可是重罪。”

“哼!武官?泯然城哪有什麼官?既然晏豐已經被貶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就別再劃分什麼高低貴賤!”

攤主的話音剛落,隻聽“噗”的一聲,蘭若感覺有隻極強壯堅硬的鳥從頭頂呼嘯而過。“啪”的一聲,攤主已結結實實地倒在地上。

為首的男子把玻璃櫃打開,端著兩碗冰荷泰然自若地離去。

周圍的空氣一片死寂,既沒有哭鬧聲,也沒有叫喊聲。目送晏豐一行人遠去後,有人木然地站起身,連灰也不拍就默默地離開;有人直奔攤主的櫃子,想尋些零錢;蘭若則悄悄踱至放置原料的罐子旁,舀了一勺漾著玫瑰紅的羹放入口中,還沒來得及細嚐味道,褲腳就被地上的一隻手抓住。

她心下一顫,剛要掙脫,卻看見手的主人——攤主,嘴裏正念叨著什麼,細聽卻是:“強者不為先,弱者必奪權。”

登時,蘭若剛吞下肚的玫瑰與雪在體內翻牆倒海起來,她捂著肚子,強忍著惡心,踉踉蹌蹌地往家奔去。

“你想吃外街的冰荷嗎?”清晨五點,蘭若在家門口幫娘擦鞋,鄰居家的煙芹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她,“我跟你講哦,今天上午晏大人的隨從會去外街拿冰荷,到時候指定出亂子。”

蘭若沒應答,隻是默默地擦拭手中的靴子。作為泯然土生土長的小孩,沒人不知道外街的冰荷堪稱一絕。隻是娘每天辛辛苦苦去城門站崗,月底也隻能領到20餘錢,蘭若覺得冰荷這種“華而不實”的甜品根本與自己無關。

“別擔心,等你娘上崗的時候,你去外街逛逛。如果攤主與晏大人他們起了爭執,你就趁亂拿些冰荷回來。到時候,我單獨給你十錢。萬一平安無事,你就忘了我現在說的話,該幹什麼幹什麼吧!”煙芹不緊不慢地說道。

“真的?”蘭若聽到有“十錢”的報酬,清晨的困意掃除了大半。

“保真。”煙芹狡黠一笑,“來菜館的大人親口告訴我爹爹的。你也知道,那攤主的個性與我們不同,說不準就是異族的後代,隨便說句話都能卷入危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