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目送錦繡離開垂花門才怏怏回身,拾階而上返回閨房,躺在錦繡剛剛躺過的地方,癡癡地盯著窗台的紅海棠,腦海浮現錦繡的勸告,她反複咀嚼,終究下定決心。
當晚,胡蝶坐在父母書房,同父親說出自己的決定。
“好,你要去便去吧,出國讀書,總比蹉跎年華好。”胡滿倉叮囑她,“臨別之際,爸爸贈你八個字,修身養性,克己複禮。”
得到父親母親首肯,胡蝶便獨自拎著那件粉色舊行李箱逃去大洋彼岸的浪漫之國法蘭西,依舊不幹一件正經事,泡吧,醉酒,混跡於形形色色的男人身邊,深夜難眠時吞安眠藥,度過一個個漫長的黑夜,異國他鄉,和影子流浪。
從巴黎一家酒會離場,胡蝶婉拒一個金發碧眼的酒鬼帶她回家過夜的提議,形單影隻返回酒店,經過酒店前台時法國女侍者遞給她一個粉色信封。
“又是一封告白信,這已經是本月第十八次。”女侍者露出微妙的表情調侃她。
胡蝶晃了晃粉色信封,“也許是恐嚇信,下次就該寄炸彈也說不定。”
麵對胡蝶自嘲的玩笑,女侍者聳了聳肩,“信封可裝不了炸彈,隻能裝的下甜言蜜語。”她恭敬地微微彎腰,“那麼,胡小姐晚安啦。”
“晚安。”胡蝶照例拋給她一個激情飛吻,搖動款款的身段朝電梯走去,高跟皮靴踏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發出沉悶厚重的聲音。
電梯緩緩停靠九樓,乘梯員扶著門讓女客人安全走出梯廂,並恭敬地附送一句晚安。壁燈昏昏,胡蝶穿過漫長幽暗的走廊,刷卡進入客房,踢掉高跟鞋,撲倒在柔軟的席夢思,安靜地享受一分鍾後,她翻身麵對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拆開粉色信封,信封裏麵是一張白色卡片,寫著酒店對麵一間咖啡屋的名字。
胡蝶正在疑惑卡片的主人是誰時,屋外響起門鈴聲。
胡蝶翻身下床,警惕地盯著那扇通往走廊的門,“誰?”
“room service。”地道的巴黎腔。
胡蝶走過去打開一道門縫,透過門縫微弱的光線確認敲門的並非陌生人,胡蝶才將門徹底拉開,一個法國女侍應生遞上一束玫瑰花。
“謝謝。”胡蝶捧著嫣紅欲滴的紅玫瑰,看見花蕊藏著一張卡片,卡片用中文寫著四個黑色鋼筆字。
“不見不散。”
“中國男人?”胡蝶心中閃過一個令她感覺不可思議的念頭,忽而搖頭。
沐浴化妝,挑一件香檳金的絲綢長裙,用白玉簪將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然後就坐在窗前的沙發椅,欣賞窗外的浪漫夜景。
那張卡片被她捏在指間,不見不散,反反複複在她腦海閃回。
“去就去,又不是見不得人。”胡蝶篤定地自語,走向那一束紅玫瑰。
胡蝶拿著一支玫瑰花赴約,咖啡屋服務生將她引到預約的座位,一個男人背對她而坐,一盞水晶燈吊在屋頂,斑駁的燈光映襯得他如同波光粼粼的塞納河,在闌珊夜色深處,伴著城市霓虹延伸向遠方。
胡蝶理了理衣裙,扶了扶發髻,飄然走到男人麵前的座位,看見他清俊倜儻的相貌和微微抿著的薄唇時,驚訝地喊道,“周國澤?”
“是我。”周國澤倒是一臉平靜,起身替她拉座椅。
“怎麼是你呀。”胡蝶拂裙而坐,將珍珠手包放在一旁空座椅上。
周阿四注視她的眼睛,“聽你的口吻,你好像很失望。”
胡蝶歎息,將手心托著下巴,“我還以為可以經曆一場浪漫的異國豔遇呢。”
“他鄉遇故知,不浪漫嗎?”周阿四笑盈盈反問。
“和你哪裏都不浪漫。”胡蝶嘀咕。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餓了。”
“點單吧。”
周國澤招來服務生,將菜單遞給胡蝶。
胡蝶小口吃著五分熟的牛排,想了想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對麵酒店的?你不會跟蹤我吧。”
“我能掐會算。”周國澤迎上她的目光。
“我不信。”
“你來看我家裏人知道嗎?姐姐知道嗎?”
“不知道,我是偷偷來看你。”周國澤端起酒杯喝一口紅酒。
“你從哪裏來?”胡蝶追問。
“香港。”周國澤回答。
胡蝶低頭沉默了數秒,抿了抿薄唇冷不丁地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周國澤語氣聽起來非常輕鬆,胡蝶卻不肯買賬,堅定地反駁他說,“不,你撒謊,你看起來很滄桑,像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
胡蝶急迫地凝視周國澤,麵對她咄咄逼人又關切非常的眼神,周國澤這才醒悟她所問為何,而她的咄咄逼人是因為關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