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麼你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麵對鏡子,人的思想總是會充滿偉大的自我懷疑,你對著鏡子微笑,就仿佛麵對自己的人生一樣,鏡中世界誰的微笑讓人動容?望著璀璨的夜空中輾轉即逝的流星,你開始陷入泛黃的光影的記述之中。
你出生的那年晚秋,寂寞的街角上那棵孤單的古樹依然靜默的站立著,仿佛帶著曆盡繁華落幕的目光注視著人世間的滄海桑田。湖南小鎮上總是帶著雲夢之地的雲霧,1990年是一個讓人沉默,讓人深思,讓人激動的年代,那個年代黑白與彩色共存,那個年代鄉音與流行共存,那個年代農村與城市雜交,一切都似乎在日新月異的發展中,漸漸變了樣,這一年深圳的十年讓人驚歎,經濟的脈動讓整個祖國心悸,但這一切似乎都跟小鎮沒什麼關係,小鎮的一切都顯得慢悠悠,像是沉默在霧中的老人,看不見時間,也看不見過去,而就在這樣一個老人的懷抱中,你出生了,出生在這一年在這樣一個孤單而又落寞的季節裏。似乎就在你出生的那天起,你就被烙上了孤獨的身影。在你靈魂深處的心牆上,歲月模糊了你刻下的那些永恒,隻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跡訴說著你曾感受過的悲傷的過往。觸摸著這些古老的痕跡,仿佛蒼老的人回溯過去的種種一樣,你開始冥想你的生命中那些你經曆過的旅途,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暮年,人生真是一個漫長而又曲折的路程呢?你說是嗎?
童年時,你曾擁有一生中最短暫最美好的記憶。那些年歲中,你擁有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一個你自己的家,家不大,在農村的鄉鎮府旁邊,每到周一,各地的百姓都會帶著自己的農作物,清冷的黃瓜、圓潤的土豆、微笑著的白菜等等,這一切應有盡有,小販們也不著急的叫賣,光顧著紮堆聊天,隨意等待著顧客上門,一切陽光靜好,歲月無聲的樣子。在你家邊上的小巷裏趕集,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彌漫著田野的味道,充斥著市井的炊煙,那些時光中,每天你可以在母親的懷裏撒嬌,可以在父親的單車的搖鈴聲中上下學,可以在每個日落西山之後向父母訴說你學過的知識,可以在任何人麵前訴說你想當音樂家夢想。在那些帶著陽光的年歲裏,你享受著美好給予你的愛的目光,你會在父母麵前大聲歌唱那些幼稚的兒歌,來博得他們的讚揚。你會在每個星光璀璨的夜空之下和鄰居家那些小孩一起在月光灑滿的青石路上一起嬉戲。大人們的膝蓋,老人們的破舊蒲扇都是你們穿梭的樂園,記憶之中你們在那些過往之中總是帶著孩童的笑聲穿過鋪滿月光的青石路,小腳踏著光溜的青石,發出噗嗒,噗嗒的聲響,仿佛在這青石的靈魂之中銘刻年少歡樂的影子。而街角的那棵古樹是你們童年之中最深的記憶,老樹的身上刻滿了你們的惡作劇,春去秋來,樹葉的生死輪回記載著光陰的流走。青石路上寫著你的美好,青石路上寫著你的童年,青石路上寫著你記憶中未成年時期的最好的快樂!當你再度眺望那段被樹葉所記載的陽光歲月時,你總是會不自覺的發出會心的微笑。
美好真是一件讓人可以回味一輩子的事。而然若生命之中隻存在美好,那是多麼讓人向往的事情。
江南小鎮似乎永遠都沉浸在似水柔情裏,在薄霧細雨中度過了年年歲歲,一年又一年,在你記憶剛剛走入稚嫩的那年,你失去了你的家,那是真正世紀之初,國家風起雲湧的那幾年,直到多年以後的今天當你再想起那年秋天的落葉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哀傷總是會在你的心頭縈繞。誰背叛了誰並不重要,婚姻這種東西可能就是愛情裏最不值得信任的東西。你的童年終究是在那個瞬間變了顏色,你兒時的夥伴在那一刻後,開始了對你,對你的家庭的竊竊私語。你望著學校裏麵的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你分明看見了它掉了下來,是的,天塌了。你的父親也好,你的母親也好,終究是為了他們口中更好的生活而放棄了你。你聽老師說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是上天給每個家庭賜予的禮物,是美好的象征。於是你跑去問老師,你父母將要離開你了,你現在還是愛情的結晶嗎?還是美好的象征嘛?老師聽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你小小的腦袋,沉默不語,隻是慢慢地摸著你的頭,眼睛裏麵充滿了心疼。直到多年以後,當你長大了,你再次想起老師的行為時,你才知道人世間有那麼複雜的問題,有那麼多悲歡離合,生離死別。人間行走匆匆,那麼多的名與利,愛或恨,人活得通透最為困難,人的自我和解也最為難得。這一切都得等到你長到可以一個人看著香山紅葉的時候,你才能夠從心底感受人生的痛楚。
90年代的尾巴,總是帶著中國人難以忘記的情懷,在世紀之交的前夕,97年香港回歸,99年澳門回歸,百年屈辱的曆史在這一刻化為湮滅,那一年張信哲的“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那麼亮卻又那麼悲傷。”仿佛一句歌詞唱盡了那個年代的鉛華流逝,98年的世紀大洪水,洗淨了人間的醜陋,也誕生了一批用生命救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那一年,蕭索的秋風會帶著枯黃的落葉在整個塵世流浪,而你就在98年這個驕傲之年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記憶。在你洪水肆意泛濫的那年秋天,母親帶著眼淚離開了你,成為了別人的妻子,父親帶著春風調任到了縣城,將你甩手扔給了年邁的奶奶。他們在走的時候,也是各有各的特色,母親抱著你反複親了又親,然後背著你轉身就坐進了你從來沒見過的車上,而在你的心牆上,永遠不能抹去的是那年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在那天下午,一輛老式的吉普車帶著你的父親和一個很年輕的女人走向了縣城。你的父親抱著你,在奶奶家走了一圈,然後最後還是把你放下了,像是完成了一個父親驕傲的任務一樣。小小的你望著那輛車所卷起的落葉,久久不語,你試著想讓眼淚流下來,卻似乎發現淚腺早已幹涸,你為他們失敗的婚姻,流下了太多的眼淚,在這個失敗的家庭中,你們誰也不是幸存者,在微風吹拂眼角的呢喃歲月裏你已經流不出悲傷的眼淚了。也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你的母親帶著眼淚,帶著她口口生生對你的愛,對你所謂的一輩子不能忘記的承諾走向了別人的家庭。或許多年以後當她再次想起來對你的承諾,對你的愛的時候,她會臉紅,她會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