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十三年,冬
寒風刺骨,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落,江宅內暖爐的火燒得正旺,可氣氛卻冰冷到了極點。
“夫人,用點力啊,堅持住,夫人…”
產婆急得滿頭大汗,一盆一盆的血水不停地往門外端去。
江青忠在房門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曆經滄桑的臉上此時更是難看,恨不得自己衝進去替夫人受這份痛。
“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終於將江青忠懸著的心拉回來,總算舒了一口氣。
“這,這孩子不能要,見鬼了,啊——”
在眾人都以為相安無事的時候,產婆踉踉蹌蹌的從產房跑出來。
隻見她滿臉寫著驚恐,像是看見了什麼害怕的東西一般,抓著江青忠的衣袖,眼珠子幾乎要裂開。
“老爺,這孩子…命中妖煞,碰到的人,都有血光之災啊!”
說完,落荒而逃似的跑了出去。
江青忠聞言,臉色一僵,大步走進產房,見到床上臉色煞白的女人心頓時揪成一團。
他用手細細抹去她額頭上的汗珠,心疼安撫:“沅沅,你辛苦了。”
“我的孩子…剛剛產婆說了什麼?她說我們的孩子中了妖煞?咳咳…”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林沅此時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一陣咳嗽後還是用力抓著江青忠的袖子。
江青忠看了一眼旁邊繈褓中不哭不鬧的女嬰,沒說話。
良久才沉聲痛苦說:“沅沅,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林沅不可置信的盯著他,張了張嘴,淚無聲流了下來,“老爺,孩子沒有錯,我們不能這樣。”
“聽話沅沅,這孩子我們不能留!”
說完,他轉過頭去,背對著手閉上眼不再看她,握緊的拳頭指甲嵌入肉裏也絲毫感覺不到痛。
因為此時,心更痛。
妖煞,在記載上為大凶之兆,妖煞是一種世間怨念聚合的怨靈,會挑選合適的嬰兒進入體內。
妖煞一旦進入體內,嬰兒一出生額頭上便會長出九尾花印記,自帶妖力,會被視為不祥之人。
年滿二十之後,妖煞便會破體而出,人也會逐漸因為承載不住妖煞反噬七竅流血而亡。
妖煞雖駭人,但記載上隻有寥寥幾人是被附體過,下場也都是暴斃而亡。
林沅聞言不再作聲,精致的小臉上血色褪盡,眼神空洞。
一旁的女嬰出奇地不哭不鬧,空氣就這樣安靜得詭異。
“老爺,如果我的孩子活不了,那妾身願意一同而去!”林沅突然死死的拉著江青忠衣衫,似乎一放手自己的孩子也會離之而去。
聽到林沅這話,他臉色慍怒,但是顧及她此時身子虛弱,怒氣也強壓了下去。
“沅沅!不要說這些糊塗話,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你先把身子養好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她有什麼錯?”林沅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聲音也開始堅定起來。
良久後。
“唉。”
靜默的氣氛中,江青忠重重歎了口氣。
他知道林沅的性子,此時她就是要留著這孩子,再爭執下去,她身子定會吃不消。
“沅沅,長雁山有個修仙門派,或許我們把孩子送那拜為門下,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若是留下來,先不說會不會傷了江家氣運,二十年後,也是必死無疑啊!”
林沅聽完這番話,瞧了眼一旁熟睡的女嬰,隻能含淚答應。
江家有喜,幸得一女,起名為知儀,望其女知書達禮,儀表堂堂。
奈何疾病纏身,故送往長雁山修仙學道。
如上天開眼,十八年後歸來,為其找尋良婿,定終身。
十八年後,長淵派。
長淵派是景德國十二派其一,位屬長雁山頂峰中,素來不參與山下紛爭,不參與朝中世事。
雖是這樣,但先皇在世時便下過禦詔,凡是長淵派門下弟子,皆由長淵派門規管教,可不受朝廷律法。
此時,煙霧繚繞的青山中,一片喧嘩傳來——
“哈哈哈,小師妹,你這也太不行了吧!”
為首的孟期捧著肚子,指著江知儀大笑,臉上滿是譏誚之意。
身後的幾個小跟班見老大發話,也跟著起哄,“行不行啊小師妹,這都幾天了,哈哈…”
“她就是個廢物,還留在長淵派!”
江知儀灰頭土臉的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她生的極好看,淩亂的發絲下長著張巴掌大的小臉,膚若凝脂,兩道柳葉眉下一雙清澈似水的眸子,明亮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