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荒涼的戈壁,黃沙漫天飛。
一支由衣衫襤褸,麵色饑黃的人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隊伍在沙漠上雜亂地前行著。女人小孩在前,男人在後。為了防止他們逃跑,一根極長的粗重的鐵鏈將他們的雙手一個接一個地捆住,在他們身旁,每隔五米就有一個官差手執長鞭,揮向未跟上的人。
一文弱的男子在隊伍後方踉踉蹌蹌,時刻小心揮過來的鞭子同時,時不時麵露擔憂地看向前方。
他身懷六甲,快要到臨產期的妻就在前方。
忽然,前方隊伍不知發生了什麼,開始混亂起來。身邊的官差為維持秩序,紛紛向源頭走去。暫時不用時刻提心吊膽,這讓被壓迫的人有了短暫的喘息時間。
人們開始試探性地交頭接耳,見沒人阻止,膽子大了起來,開始小聲交談。
嘈雜的人聲,隱隱能聽到些許似真似幻的消息。
“知道前方是什麼動靜嗎?”
文弱男子,何羸,不禁豎起耳朵,企圖得到妻子的情況。
“是有人要生了!”
“!!!”
“天啊!這時候生孩子?!”
“唉,看來是天要收人。”
“就是可惜了那恒氏,自小聰慧伶俐,才比文曲,可惜啊,是個女兒身。”
“這位兄弟,不知你口中的恒氏是何人?”何羸忍不住插話發問。
那歎惋的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愣了愣,眼中閃過憐憫,“沙洲恒家恒笤婉。”
頓時,何羸臉上血色盡失。
……
前方隊伍。
婦人自發將恒笤婉圍了起來,成了個圈。
奇異的是,官差們都站在圈外,沒有上前將人驅散開。甚至還送過去了助產工具。
斷斷續續的痛苦的喊聲即使再怎麼壓製,仍能被外圍的人聽見。
圈內。
“……夫人,用力!……”
“……不好,孩子身子先出來了!……”
“……布條!快拿布條!夫人大出血了!……”
……
一仿佛剛從水中撈起的女人被多人按住,淩亂的發擋不住她的清麗,縱使是生孩子難產,她的眼中仍是留有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那幾乎要榨幹母體所有生機的孩子順利產下。彼時,恒笤婉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孩子……”
她虛弱地躺在地上,看向被人抱在手中的一團。
那人將那一團放在她的手邊。把布料剝開,露出裏麵的孩子。
她用手輕柔地撫摸滿身鮮血的孩子,他曾在父母的殷殷期待下成長。從圓圓的頭到軟乎乎的小臉,再到稚嫩脆弱的頸脖……
忽然,她猛得加大手中的力道,美眸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似用了全身僅有的力氣,孩子的臉很快變成紫色。
在他人的驚叫和多人的拉扯下,恒笤婉的手被生生扳斷扳開。勸解聲,質問聲,低哄聲……一片嘈雜。
祂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蘇醒。
祂在他人懷中,自上而下地看向氣息逐漸弱下去的自己附身的這具剛剛失去生命特征的身體的“母親”。她的眼睛似容納了星海,璀璨明亮,此時卻失去了焦距。削弱了美感。
她要死了。
祂客觀地想。
“這孩子怎麼不哭?”
“哎呀,不會是剛剛掐出毛病了吧?”
……
無視耳邊的嘈雜,祂始終注視著“母親”。
她似有所感,毫無聚焦的眼直直撞入祂的眼中。
殘餘的濃厚的愛意和不可阻擋的堅決化為鋒利的劍,直直地刺向祂的心髒。
此時一道巴掌狠狠地打到祂的屁股上,一瞬間,祂的眼淚大股大股地流下,卻沒有一絲聲響。他哭得那樣委屈,那樣無助,仿佛全世界都拋下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