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庭院內荷香暗湧。
丫環含雪提著一盞燈籠慌慌忙忙直奔裏屋而去。
簾內隱隱透著燭光。打擾到沉沉入睡的蘇芷妍，蘇芷妍不得不強撐起眼皮。內心十分不快地挺起腰背，斜靠在床榻上。
“姑娘快些起來吧，裴公子在書房召您過去。”含雪舉起一盞油燈過來，“這次太匆忙了，奴婢來時已經在吩咐田嬤嬤準備熱水了。”
“不必，三更半夜，也瞧不出什麼。”蘇芷妍深吸一口氣，迅速接過衣裙套上。她熟練地拿起一根玉簪穿過發間，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
她輕車熟路地穿過陰暗的走廊，書房的光亮一點點擴大，湊近了才發覺門外站著兩個侍衛。
她正要邁進書房，為首的一個侍衛向她拱手行禮，示意道:“姑娘見諒，少爺剛去了怡荷苑。”她對侍衛大哥點了點頭，側身向怡荷苑走去。
興許是剛從睡夢中醒來，她的頭腦暈暈沉沉，心裏越發不快，腳步一會加快一會放慢。
她不禁想起這裴少爺半夜折磨人的毛病！總是半夜三更召她去書房，隻隔著簾子向她問話。
“蘇芷妍，你可曾想起了你是誰？”每次男子總是以這樣不冷不熱的口氣詢問她，而她每次也隻能以沉默來回答。據說她跌落在荷塘裏醒來便對往事一概不知。
她實在想不起她究竟是何人，倘若她不是蘇芷妍！那何人是？她這樣的身份留在府中總是有些尷尬。況且她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理應尋一份活幹。
她在小院一住已經三月有餘。小院裏除了含雪，隻有一個無法說話的田嬤嬤和一個少言寡語的護衛。
小院的石桌上點了一盞油燈，蘇芷妍將燈籠放在石桌上。“拜見公子。”她忍不住帶了些討好的語氣向背著她的男子行了個大禮。無論她記或不記得過去的事，眼前的男子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況且這幾月她在府中吃喝玩樂，好不快活，理應找個機會好好報答。
她一直彎腰低頭，卻沒聽到任何動靜，她忍不住抬頭胡亂看了眼。男子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眼睛恰好與她對視。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我早說過，你不必行禮。”男子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這才微微直起腰背，借著月色將男子打量一番。男子身形瘦削，麵如冠玉，眉宇之間似乎凝結著一股哀怨，神情平和，眼神裏滲出的寒光讓人望而止步。可他卻一直溫柔地注視她，因此她並未感覺寒冷，反倒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感覺讓她心底舒坦。
她一如既往地等著男子問話，這次男子卻一反常態問她在府中可待的習慣。她讚揚了府中下人，又向男子連聲道謝一番。
“原應早日向公子道謝，卻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時機，我在此也三月有餘，多加叨擾十分不便。我過幾日即去官府問問，好尋個源頭。”她又彎腰低頭行禮。
“你我原就是故人，何來叨擾之說？”他伸出手將蘇芷妍扶起來。
蘇芷妍一臉不解地看著他。這幾月每當她想出府時，院裏的護衛總是幾次三番阻攔她。她漸漸也知道她隻能在這院子裏活動。她不知道她與麵前的人究竟有何淵源。她的手上布滿繭子，手指並不纖細，看得出是常年勞作之人，鏡子裏的她長相平平，臉頰上也沒有什麼肉，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矮小，麵色青紫，眼神淒苦。若說真有什麼糾纏，估計眼前人或許是她的老主顧。
“公子說笑，還請公子為我找份活幹。”她帶些懇求，這幾月她一直待在府中，就算她不記得過去，但是每當含雪清掃房屋，伺候她起居時，她總覺得一切是那麼熟悉。她應該就是女婢無疑。她已經習慣伺候人，要別人伺候她，她渾身都不自在。
“你對你的過去便沒有一點好奇嗎？”男子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她平靜地搖頭。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都已經無法改變。於她而言，沒有什麼不可釋懷。
“這幾月我一直在期待你能記起什麼，可是你真的好像全忘了。”男子嘴角多了一絲笑意，卻讓人感覺十分苦澀，“忘記對你來說並不見得是好事。”他平靜地望著蘇芷妍。
蘇芷妍察覺到他眼底的悲傷，這種悲傷莫名侵襲了她，她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捏了捏衣袖，眼神望向在月光下蕩悠悠的塘水，塘裏盛開的荷花越發顯得嬌嫩，散發的清香若有若無的纏繞在兩人之間。
“你過來看看這荷塘，說不定能想起什麼。”蘇芷妍聞聽此言上前幾步。她認真地低頭打量著池塘，卻仍是想象不出這關她記憶什麼事。許是夜深露重，一陣微風吹過，她感覺背後涼嗖嗖的。想要往後退回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