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全是駭人的紅,頭頂處,一輪血紅的彎月掛著,仿佛這邊世界的萬物都籠罩在它的血色月光下。
一人衣衫襤褸,身上滿是細細的傷痕,一瘸一拐地走著。
他右手死死握住一柄未出鞘的刀,垂下的左手淌著細細的血珠。
這人正是程星。
他走著,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耳畔不斷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
“程星。”
一道血光襲來,程星避也不避,任由它在身上又添一道傷痕。
渾身的疼痛已使他無力再進行閃避,而比身體上的疼痛更難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你是誰?”
程星默然無聲,這片空間仿佛無窮無盡,極目望去也隻能看見單調的紅。
又是兩道血光,程星的身體甚至麻木了,他開始感覺不到那周身蟻噬般的疼痛。
察覺到身體的異樣,他勉強提起一口氣,踉踉蹌蹌用左手握住刀鞘,右手仍死死抓住刀柄。
漫天的血紅中,程星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黑衣裹得嚴嚴實實,最顯眼的是頭上戴的一頂圓帽。
帽子本身沒什麼特別,但在帽子右側,有一隻展開的翅膀,黑鴉的翅膀般黢黑。
他來到程星麵前不遠處,用著程星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但終於不是那重複單調的問題。
“你現在拔刀,恐怕連碰到我都不容易。”
程星默默握緊刀柄。
“你還是要拔刀?不怕死的更快?”
程星右手緩緩用力,那一直未曾出鞘的黑刀正被慢慢拔出。
拔到刀三分之一處,程星突然停手,仍死死握著刀柄。
“我想到了。”
“嗯?”
程星的右手小指閃爍著微亮的淡黃色光芒。
“我是你大爺。”
程星瞬間爆發出與他此時渾身淋漓鮮血不同的狀態,一柄黑刀樸實無華,卻又無比凜冽地斬去。
刹那間,這方天地像是被斬開了一般,漫天的血光,血紅的彎月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古樸的房間,房間內簡單放著幾件桌椅,剩下的便都是五花八門的藥瓶。
程星還沒從驟變中緩過神來,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哀嚎。
緊接著,他看見自己腳下,一隻血淋淋的手不知被誰斬下,一團黑影如同耗子遇貓般奪門而出。
他發現自己身上完好無損,連衣服都是完完整整,而自己的刀上,正滴著鮮紅的血珠。
短短幾秒的時間,程星的思緒就亂麻般掰扯不清了。
他搖搖頭,看向那牆邊的藥瓶,才記起他此行原本的目的。
那麵牆上的藥瓶雖種類繁多,但果真如那小男孩說的,隻有一個藍色的小藥瓶。
程星剛移步到那麵牆去,胸口便頂上一口氣,堵得他麵色發白。
他趁著意識還未模糊趕緊伸手抓住那藥瓶,這感覺上次在他爺爺的屍體旁,自己莫名多出一股勁差點將那彼岸教男子捏斷脖子時就體驗過。
這次與那次不同,程星原以為自己已經拔不出刀了,但力竭時身體中好像多出一股力量,像是有個無形的人幫著他拔刀出刀一樣,出刀時的勢大力沉讓程星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