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陽光撒下來,穿透竹林變成了清涼的的風,竹影深深,偶有蟲鳴,從山腳下往上走去,穿過曲徑通幽的竹間小道,就來到了竹影掩蓋著的一座小院。
李景善不上課的時候都在翠竹峰陪在沈清身側,沈清看書,他在一旁背書;沈清喝茶,他在一旁燒水;沈清寫字,他在一旁磨墨;沈清打坐,他在一旁睡覺。
時不時沈清會讓他去院前練劍,讓他看什麼書他就看什麼書,讓他習什麼功法他就習什麼功法,跟他說話十分有禮,每日早晚問安,望著他的眼神澄澈透亮。可以說這個徒弟他教的十分順心,常聽別的師父說起自家徒弟如何如何淘氣,如何如何能夠闖禍,他以前總是聽他二師兄說:當師父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是一生為徒弟操心勞碌的命,李景善卻從不讓他操心。
但是!他卻也對自己徒兒的一些操作無可奈何。
在沈清看書的時候,稍稍放下一點兒書,小徒兒就會將茶遞上;在他打坐幾天幾夜結束後,總能看到桌上擺好的吃食,自從上次在客棧裏吃過東西後,他的辟穀術算是白修了。他的衣服永遠是幹淨的,他的房間永遠是一塵不染的,他的書永遠是規規矩矩碼好的,他的茶水永遠是溫熱的……
諸如此類,沈清覺得他的徒兒總是太過於貼心了,凡事過猶不及,年輕人總不好隻圍著他打轉,也曾多次明裏暗裏的拒絕,可那孩子平日裏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卻在這方麵我行我素。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通。為躲片刻清淨的沈清來到了季玄觀處。
“稀客啊,你這萬年不動的南山大佛怎麼想起光臨我這小小寒山峰了?”季玄觀嬉笑著說道。
“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清沉默不語。
“道靈又到你那處撒歡了?”
“不是。”
“那是他煉丹把你那峰炸沒了?”
“……”
“不是。”
“那是為何?道靈自從那次被你訓了後就一直挺安生的啊。”
沈清略一猶豫,還是把情況斟酌著說了。
季玄觀聽他說完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瞬間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徒弟逼的離家出走之人,你可算是古今頭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徒弟收的好啊,收的妙!”
“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沈清輕皺眉頭,無奈扶額一副煩心的樣子,季玄觀努力止住笑聲,勸慰道:
“你那徒弟孝順你,你就安心受著唄,徒弟孝敬師父,天經地義。”
“可我不喜被人侍候。”沈清無奈說道。
“那就明令禁止他不要在那麼做。”
“屢教不改。”
季玄觀聞言微微一愣,平日裏隻看他膽小怯懦,卻不知原是個執拗的性子。
“其實……這樣省心還貼心的徒弟我就很羨慕,你看我那兩個徒弟整日鬧的是雞飛狗跳,也從不請禮問安,讓他們幫我找本書不是說頭痛就是說腿痛。”
“這樣吧,咱們換徒弟教怎麼樣?你把我那倆帶走,把你那徒兒帶來。”
“不怎麼樣。”還未等季玄觀說完,沈清就冷冷的拒絕道。
“哈哈哈,這還是舍不得啊。”
“徒弟徒弟,既是師父的徒兒,也是師父的孩子。孩子對長輩有所依戀是很正常的。”
沈清扶額沉思,“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景善那孩子……對我有些過於上心了。總想著報答,報答,一個孩子要他報答什麼。”
季玄觀微微歎息,“你之前跟我說那孩子之前吃了許多苦。幼時遭遇苦難的人總是會對別人的好意懷有極大的感激。或許擁有的越少的人越是會對自己所擁有的更加珍惜吧。”
“唉!隨他去吧。”沈清歎息道。
沈清在喝完寒山峰的一盞冷茶後就離去了。
李景善並不知道師父心裏的煩憂,他隻是想把好的東西給師父,在這裏沒有幹不完的活,沒有人再來打罵他,他還有了親人,他感覺非常幸福。他喜歡跟著師父,看師父修煉,喝茶,打坐,看書……他也跟著修煉,喝茶,打坐,看書。
他感覺師父可能是煩他了,卻也還是縱容著他,他隻好不再整日裏跟著師父了,回到了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日子裏,偷偷地看著師父,他終於有家人了。
可是最近師父總是閉關,一個月裏隻能見到一兩次,見到了也總是問他課業如何如何,說不了幾句話就有閉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