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愈發忙了。
她的成績不好,在顧父顧母的雙重壓力下,她也產生了極度叛逆心理,與當初活潑開朗的小女生判若兩人。
尤其是初三下學期,顧母幾乎24小時不間斷地質問和打壓。顧玖隻要說一句反駁的話,就能瞬間點燃她的怒火。
每每這時,她都會不由分說地扇顧玖巴掌,把顧玖的臉打得火辣辣地疼。
又或是,衝到陽台拿起木製的粗竹竿,一下一下地敲在顧玖身上,讓她的皮膚青紫交加。
顧玖的哥哥顧瞻,複讀後再次落榜,無緣本科。
顧母便把全部的賭注押在了顧玖的身上。
當某天,老徐打電話告訴顧母,顧玖有抑鬱的傾向時,顧母沒有心疼,反而是憤怒。
顧母一腳踹開顧玖的房門,拉拽著她的胳膊,推搡著她的身軀,說要帶她一起去跳河。
顧玖的狀態很差,和薑霖分手後就很少和鍾思意、席肆他們聯係,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趕。
那年,中考政策改革,隻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能夠上高中。
原來以顧玖平常模擬考的成績來看,隻要她努努力,就能勉強進重點高中,可顧玖她不敢賭自己是那百分之五十的人,於是,初三在同學的提議下,她拿自己從小攢的壓歲錢,去學美術,成為一名藝術生。
臨近藝考,顧玖每天都泡在畫室集訓。
水粉和素描,她畫了一張又一張,畫到眼睛都得了結膜炎。
寒冬一直延續到三月,本該春暖花開的季節,卻充斥著凜凜風聲。搖曳的古樹枝頭沒有新發的嫩芽,隻懸掛著最後幾片枯葉,它們正在單調的風聲中拚命抖動,發出嗚嗚的哀鳴聲。
放學後,顧玖和鄭幸來一起隨著人群踏出校門。
有一道視線,正灼灼地望向她。
顧玖呼吸逐漸加快,她感受到胸腔內強烈的心跳,這般熟悉的感覺,像是快要把她吞沒。
她猛然抬頭,向四周的人群掃望。
可茫茫人海中,她探尋不到那道視線的主人。
遠處似乎有個單薄的身影,瘦得如同挺拔的竿,寒風一吹,仿佛就能倒下。
顧玖努力地看過去,可四周人頭攢動,遮住了她的視線。
強烈的心悸感漸漸平息,重新湧上來的是莫名其妙的失落。
鄭幸來見她捂著心髒皺眉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九九,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顧玖搖搖頭,深呼吸,白色的暖氣從她嘴角哈出,一陣風吹過就煙消雲散。
那個背影,是錯覺嗎?
參差的烏雲間飄蕩下一粒粒晶瑩的雪花,落在顧玖的掌心,周圍有路人驚呼“下雪了!”
顧玖仰起頭,蒼穹一片蕭瑟,三月,也會下雪嗎?
……
終於到填報誌願的日子,顧玖毫不猶豫選了二中。
顧父想讓她考一中,她氣笑出來,他自己女兒什麼成績,他這個做父親的難道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隻會無窮無盡地下達命令,從來沒有一天關注過她的成長。
以前有回過節走親戚的時候,有人問他:“你家女兒今年讀幾年級啦?”
顧父愣了一瞬,然後麵不改色地說:“高一了吧。”
可顧玖那時才讀初二。
也是,顧父會在過年的時候給小兒子買喜氣洋洋的外套,會親切地叫他“小老虎”,會每天風雨無阻地送他上下學。
可顧父甚至不記得顧玖多大,讀幾年級,他的父愛全都毫不吝嗇地給了顧玖素未謀麵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多可笑。
藝考當天,顧玖很不幸被分配到窗邊的座位。
不光完全看不見在盤子後麵被擋住的兩個葡萄,甚至窗邊的反光也特別嚴重。
她落榜了。
她想起那句話——“你說你畫畫有天賦,可藝考的考場上,最不缺有天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