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元旦的清晨,大雪覆蓋的高神山在晨霧中呈現出巍峨挺拔的壯麗景色,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在山腰的角亭裏,胡虎隻身穿一件單薄的運動服,麵朝山腳下的城市,沉浸在晨曦中的深思。
微風輕拂,帶著寒意陣陣,他身形高大,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
曾經,人們給他貼上的標簽是“年輕有為”、“事業有成”。年紀輕輕就擔任集團公司董事長的他,曾在此對整個城市建設指點江山,聽者無不佩服這個年輕人所向披靡的膽略與豪邁。
然而,這一切已飄然而去。短短幾年,他的事業從如日中天到瞬間隕落,曾經的鮮花、掌聲也漸漸變成了客套和冷漠,偶爾還會有鄙視甚至羞辱。
流落他鄉歸來的胡虎,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了。如今,獨自蝸在朋友提供的住處已經有一個星期了。
胡虎低聲自語:“榮耀,隻有勝利者才配擁有。”話剛說完,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旁邊的停車區的一輛車上。
那是一輛老車,一輛曾經是他的車。
被逼債的人們開走了胡虎許多輛車,唯有這輛老車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割舍的情緒。這輛車經過山頂寒氣和殘雪的洗禮,車身的黑色被冰霜覆蓋,威嚴中帶著一絲淒涼。這輛陪伴他近十年的老車,就像一位摯友,孤獨地立在那裏。能夠再次遇見它,也算是件幸事。
胡虎今天就要把這輛車開回去。
如果不是因為這輛車的存在,昨天發生的事情,胡虎真不敢相信是真實的。
一大早,提供給他住處的朋友冒著鵝毛大雪找來,說這裏現在最大的老板——李總,想邀請他吃午飯。
胡虎回來後也聽朋友提過這位李總的名字。最近還在地方新聞、重點項目專欄裏看過這位李總的專訪。
兩人互不相識,也沒有任何交情,現在突然要邀請他吃飯。對一切都心灰意冷的胡虎毫不遲疑地拒絕了。朋友苦口婆心地講了一大堆應邀的好處,但最終一點效果也沒有。
成王敗寇,胡虎有自己的底線。他不想讓一個陌生人把自己的失敗當做可憐的笑話去講。
回來的這一個星期裏,胡虎幾乎不出門,但每天都會去附近的高神山。回歸故鄉讓他心安,但怎麼麵對故鄉的人卻令他感到為難。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現實,隻是骨子裏的驕傲在作祟、在搗蛋。
臨近中午時,雪停了。
胡虎踩著厚厚的積雪,還是上了山。雖未應邀赴宴,但每天一趟的登高神山,他還是決定要有。
雪後的環山公路,了無人跡,胡虎獨自走著。
他現在越來越喜歡獨處了。這大雪封山的冷清,他倒挺喜歡。行至山腰處,習慣性地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台階上了角亭中。
看著潔白的雪花和綠色的鬆針相映成趣,胡虎愈發覺得雪後高神山聖潔的美輪美奐。
看著被大雪完美覆蓋的環山路,他一路走來留下的腳印卻格外突兀,仿佛是在潔白的畫紙上灑下了一串墨點。胡虎越看那串腳印越覺得不滿,他需要大吼一聲才能平複。
“啊……”,聲音在山穀間回蕩,胡虎甚至出現了一瞬間的錯覺,仿若聽到大山也在對他呼喚。
不過,大山回應他的聲音有些特別,安靜的山穀中“嗚嗚……”的聲音不斷回響。
胡虎定睛望去,山腳下一輛黑色的汽車正沿著環山公路爬升上來。大排量的發動機嗡鳴著,車身激蕩起陣陣雪浪。
如果說他剛才的腳印是畫紙上的墨點,那現在的汽車就是正在把畫紙撕爛。胡虎看著這畫麵,眉頭便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那輛汽車逐漸駛近,胡虎凝神看去,終於能分辨出車牌。那是輛陪伴他多年、見證過無數重要瞬間的老車。他在揣測究竟是哪個債主把這輛車開走了,又在這樣覆蓋著積雪的路麵上駕駛它前來盤山。
不及多想,車已經停在了胡虎所在的角亭下的停車區。
胡虎認得,從車上下來還提了個大袋子的,就是想要約自己吃飯的李總。胡虎也就明白是自己爽約,朋友把行蹤給透露了。
李總大約四十幾歲,身上的深色中式立領和銀白色的金絲眼鏡讓他看起來像個大學教授。他衝胡虎這邊大步走了過來,人還沒到,帶著爽朗笑聲的話就先到了:“跋山涉水,終於見到胡總了!””
這輛車的出現,讓胡虎非常警惕。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李總走到身前,並沒有說話。
“這樣見麵確實有些唐突,但我深感榮幸。”李總說著就和胡虎握了手。握過手後,胡虎就看著手中那從李總寬大手掌中夾遞過來的東西——那輛車的鑰匙。
胡虎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動力充沛、操控靈敏,好車呀!我想這輛車能讓你好好關注我一下。”李總笑著說完,接著又說:“別想著拒絕,送出去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的。這輛車我知道你最是在意,替你買回來有些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