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之前,蕭何以蘇柘誣陷朝廷命官為由問罪蘇氏一族,雷厲風行之下又查出數年來蘇柘貪汙納賄、結黨營私、行事嚴苛不仁之罪數十樁,朝野震驚。
值得耐人尋味的是,陛下並未要了蘇柘的性命,隻是將其貶到嶺南的一個小鎮做縣尉。
貶官聖旨下來的那日,溫庭玉本稱病在府中休養,卻在深夜被蕭何傳召入宮。
夜明如晝,清輝遍地。
宮道兩側掛著燈籠,偶爾有成隊的禦林軍路過,帶隊的首領在看清他的麵容後也會停下來向他問安,他微微頷首,直至禦林軍的列隊從他身前經過,他才抬腳跟上幾步之遙外帶路的內侍的步伐。
養心殿前寬闊的庭院裏一個宮人都沒有,整個大殿燈火通明,庭院的花樹被映照的枝葉分明,但見墨影鋪地,花色朦朧,一片清幽雅致。
進入養心殿前,有宮人循例搜他的身,仔細檢查他有無私藏利器,自上次他用銀簪刺傷蕭何後,每每踏入養心殿,都要經這一遭。
與其說這是考慮到天子安危新添的規矩,實則辱沒的意味更重些。
蕭何並不在殿內,有宮人代為傳話,“溫大人,陛下讓您先跪著反省。”
他垂眸不語,撩起衣袍跪在大殿中央,殿內燃著熟悉的龍涎香,他捂著口鼻,喉中發出一聲輕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跪了多久,他的身形止不住的顫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兩條腿酸脹疼痛。
他輕挪膝蓋,試圖讓麻木的雙腿恢複知覺,一聲嗤笑從上方傳來,“狗奴才,這才跪了多久便跪不住了?”
他低下頭,收斂眸中的情緒,“陛下恕罪。”
蕭何倚靠在龍椅上,悠閑的撚著手中的紫檀木佛珠手串,“朕問你,下一個是誰?”
他慢慢抬頭,正對上蕭何的視線,語氣毫無波瀾,“恕臣聽不懂陛下在說什麼。”
蕭何從龍椅上起身,踱步到他麵前站定,一股濃重的龍涎香充斥在他的鼻腔,“不到一年時間,你就設計扳倒了順天府府尹杜秋章、大理寺卿蘇柘。還讓人挑不出你的錯處,溫卿真是好手段。”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他淡漠開口,“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下頜被猛地捏住,迫使他仰起頭,蕭何定定的注視著他的麵容,似是可惜的感歎道:“好一副觀音相貌,蛇蠍心腸。”
“既然不知錯,那便跪著吧。”
蕭何重新坐回龍椅,瞥見手邊壘著一遝厚厚的折子,都是參奏溫庭玉的。頓時怒火中燒,抄起桌案上的物件一一砸在他身上,蕭何越想越氣,“狗東西,你要將朕的朝堂攪弄成什麼樣才肯罷休?”他拍案而起,“朕還不如今日就殺了你!”
跪在地上的溫庭玉始終緘默不言,忽然,一個燃燒的燭台朝他砸來,他來不及躲閃,滾燙的蠟油頃刻間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疼得捂著臉痛呼出聲,蕭何也察覺到了異常,快步上前,一把扯開了他捂著臉的手查看傷勢。
隻見白玉般的右側麵頰上覆著一層紅色的蠟油,蠟油下密密麻麻的燎泡清晰可見。
蕭何麵色煞白,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快來人!傳禦醫!”